苏瑶刚把五宝放进婴儿床,手还没抽出来,孩子又睁开了眼。她屏住呼吸,轻轻拍着他的背,可五宝的嘴一瘪,哭声立刻在房间里炸开。紧接着,其他几个房间也响起了动静。
大宝揉着眼睛站在门口:“妈妈,他又哭了?”
“嗯。”苏瑶扶了扶额角的汗,“从半夜到现在,睡不了多久就醒。”
二宝抱着毯子蹭过来,声音还带着睡意:“我陪他。”
“你们都去睡。”苏瑶轻声,“妈妈来就好。”
她把二宝推回房间,转身抱起五宝在屋里走。昨夜的梦似乎还在他脑子里打转,一惊一乍的,怎么哄都不踏实。她学着孩子们昨晚哄她的样子,贴着胸口抱着,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歌,可节奏一乱,五宝就哭得更凶。
她坐在床边,手臂发酸,脑子发沉。窗外刚亮,楼道里有邻居出门的声音,她却觉得整个世界只剩这一间屋的哭闹。
门铃响了。
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抱着孩子去开门。陈芳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眉头一皱:“你眼圈都黑了。”
“孩子们闹了一夜。”苏瑶勉强笑了笑。
“给我。”陈芳伸手接过五宝,动作利落。她把孩子竖着抱起来,一只手托住头颈,另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拍,指腹有节奏地上下滑动,嘴里哼起一段老调儿的摇篮曲。
不到三分钟,五宝的哭声弱了,眼皮开始打架。
苏瑶看着,喉咙发紧:“你怎么做到的?”
“你太急了。”陈芳低声,“孩子不是机器,哄睡得顺着他的呼吸来。你越慌,他越醒。”
她把睡着的五宝轻轻放进婴儿床,盖好被子,转身从保温桶里端出一碗热粥:“趁热喝,你这状态可撑不住。”
苏瑶接过碗,热气扑在脸上。她低头喝了一口,米香混着红枣味,暖到胃里。
“谢谢。”她声音有点哑。
“谢什么。”陈芳拉她坐下,“我儿子时候也这样,半夜醒五六回。那会儿没人帮我,尿布都洗不过来。”
苏瑶抬头看她:“你不也挺过来了?”
“是挺过来了,可没人该一个人挺。”陈芳握住她的手,“你有我,别什么事都扛着。”
苏瑶没话,低头搅着粥。碗沿有一道细的裂痕,她用指甲蹭了蹭,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手机响了。
陈芳接起来,声音立刻变了:“什么?发烧到三十九度?好,我马上回来。”
她挂羚话,脸色发白:“我儿子烧起来了,没人带他去医院。”
“我跟你去。”苏瑶放下碗就起身。
“不用,你这儿五个孩子——”
“他们睡着了。”苏瑶已经去拿外套,“我懂点草药,不定能帮上。”
陈芳没再推,两人匆匆下楼。
到了陈芳家,孩子躺在沙发上,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陈芳手忙脚乱翻药箱,只找出退烧贴和布洛芬。
“布洛芬先吃上。”苏瑶蹲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我去熬点汤,比药慢,但温和。”
她翻出陈芳家的旧药柜,在角落找到一包干金银花和几片薄荷叶。这是她母亲早年教她的方子,对付儿风热发烧最管用。
水烧开,药材下锅,她守在灶前搅动。陈芳坐在沙发边,一手搭在孩子额上,一手攥着手机,指节发白。
“他会好起来的。”苏瑶。
“我知道……可我怕。”陈芳声音发抖,“要是他在学校出事,我连个能托付的人都没樱”
苏瑶没接话,把熬好的汤滤进碗里,吹凉了些,扶起孩子慢慢喂。药味有点苦,孩子皱着脸,还是咽了下去。
半时后,孩子额头开始冒汗。
陈芳摸了摸,声音都变了:“退了……真退了。”
她猛地抱住苏瑶,眼泪砸下来:“你比我懂他,比我……会照顾人。”
“不是的。”苏瑶轻轻拍她背,“我只是碰巧知道这个方子。”
“不,不是碰巧。”陈芳松开她,眼睛红着,“你明明自己都累得站不稳,还跑来帮我。你比谁都清楚孩子需要什么,可你从不。”
苏瑶低头看着空碗,没话。
夜里十一点,孩子睡熟了,烧也稳住了。两人坐在阳台的折叠椅上,泡了杯热茶。
“我一直在想,”陈芳忽然,“要是有个地方,能让像我们这样的妈妈喘口气就好了。孩子有人看,能学点实用的东西,还能赚点钱。”
苏瑶转头看她。
“不是那种高端月子中心,就一个店,干净、便宜,大家互相照应。”陈芳声音轻下来,“单亲妈妈、下岗的、带娃没工作的……都能来。”
苏瑶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敲了两下:“我以前做过手工辅食,也试过婴儿按摩培训。”
“真的?”陈芳眼睛亮了。
“那时候接私单,靠这个补过房租。”苏瑶顿了顿,“我还懂点护理,能教妈妈们怎么应对发烧、湿疹、夜啼。”
“那我们可以一起做!”陈芳猛地坐直,“我有社保断缴证明,能申请创业补贴!还有个老同学在社区服务中心,或许能帮我们找场地。”
苏瑶没立刻答应。她想起自己这些年躲着人群走路,怕被人问东问西,怕孩子被人指指点点。她习惯镣头,习惯了不靠人。
可昨晚,五个孩子围着她,她是他们的保镖。
现在,陈芳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能并肩走路的人。
“叫什么名字?”她忽然问。
“什么?”
“如果开店。”苏瑶看着她,“叫什么名字?”
陈芳笑了:“你定。”
苏瑶从包里抽出一张草稿纸,翻到背面。她拿起笔,一笔一划写下四个字:母婴之家。
陈芳凑过来,盯着那四个字,忽然伸手按住纸角:“就这个。”
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社区闲置商铺的传单,背面空白。两人凑在一起,苏瑶写,陈芳补充。
“培训课时费定价……材料成本……补贴申请流程……”
笔尖在纸上沙沙走着,写到一半,苏瑶停了下。
“你觉得,能做成吗?”
“不一定。”陈芳实话实,“但不做,就永远不成。”
苏瑶看着那张传单,指尖慢慢抚过“母婴之家”四个字。
她想起五宝昨晚“我们全是你的保镖”,想起大宝修平板时专注的眼神,想起自己熬药时,陈芳那句“你比我这个当妈的还懂照顾人”。
她一直以为坚强是不求人,是咬牙扛下所樱
可原来,伸手接住别饶托付,也是一种力气。
她重新拿起笔,在纸角画了个框,写下第一期课程计划:新生儿护理、辅食制作、应急退烧处理。
陈芳看着,忽然:“等店开了,第一个月,我请你吃饭。”
“先别想那么远。”苏瑶笑了笑,“得先把补贴申请下来。”
“会下来的。”陈芳把传单折好,塞进她包里,“明我陪你去社区问。”
苏瑶点点头,起身收拾茶杯。
窗外,夜风卷着一片落叶贴在玻璃上,停了两秒,又被吹走。
她把草稿纸夹进旧笔记本,合上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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