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片散落在客厅地板上，水珠沿着瓷砖边缘缓缓扩散。苏瑶站在门口，钥匙还插在锁孔里，指尖微微发僵。她听见五宝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紧接着是三宝蹲下身子的窸窣声。
“妈咪回来啦！”五宝第一个扑过来，手扒着她的裤腿往上蹭，“你看我跳舞给你看！”
苏瑶弯腰把他抱起来，动作有些迟缓。她将孩子轻轻放在沙发上，转身去拿扫帚。大宝已经拿着湿毛巾在擦地，二宝举着纸巾盒挨个分发，四宝则默默把倒下的杯子扶正。
“不心打翻的。”四宝抬头看她，声音很轻，“我们想给妈咪准备热水。”
苏瑶点点头，没话。她蹲在地上收拾最后一片碎碴，指节因用力泛白。刚才那一声脆响，像极了她在废弃电车厂听到的某种信号中断的提示音。
“妈咪今很累吗？”二宝蹭到她身边，仰着脸问。
“有点。”她终于开口，嗓音比平时低了一度，“有人要妈妈做一件不对的事，来换一个秘密。”
五个孩子同时安静下来。
大宝放下毛巾，坐到茶几前的凳子上：“什么不对的事？”
“就是……明明知道不该做，却有人告诉你，做了就能得到答案。”她看着他们，目光逐一扫过每张稚嫩的脸，“你们会怎么做？”
三宝立刻挺起胸膛：“不做坏事！老师，坏人用坏办法赢，好人要用好办法赢！”
“对！”二宝跳起来，抱住苏瑶的脖子，“妈咪不能做坏事，我们要干干净净地找真相！”
苏瑶喉咙一紧。
四宝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你心跳得好快。”
她确实没察觉，自己连呼吸都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什么。可孩子们全看出来了。
“妈咪是不是害怕？”五宝趴进她怀里，脑袋贴着她的胸口，“宝宝不怕，宝宝陪着你。”
苏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层沉甸甸的雾气淡了些。她把五个孩子拢到身前，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
“妈咪不是怕。”她，“是怕走错了路，以后没办法牵着你们的手，堂堂正正往前走。”
大宝皱眉思考了一会儿：“黑客也有规矩，我在学校学过。未经授权进入系统，就算目的是好的，也是违法。”
“那你能不能帮妈咪查资料？”她问，“不碰核心服务器，只分析公开的信息流？比如项目公告、人事变动记录这些？”
“可以！”大宝眼睛亮起来，“我能写个爬虫程序，自动抓取厉氏近三年的所有对外文件，再按时间线整理异常点。”
“我也能帮忙！”二宝举手，“我可以听录音，记下谁的声音出现最多，谁从来不提花园！”
三宝握拳：“我要保护大家，万一有人靠近，我就大声喊！”
四宝轻声：“我可以整理线索本，把每个人的话都记下来，标出矛盾的地方。”
五宝嘟嘴：“我……我会乖乖睡觉，不让妈咪担心。”
苏瑶鼻子一酸，猛地将他们全都搂进怀里。五个的身子挤在一起，温热的呼吸交织在颈侧。这一刻，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暗流涌动的棋局。
她想起“清道夫”的四十八时试炼——要她调取夜间安保调度日志。她可以拒绝种后门，但她不能停下。
“妈咪答应你们。”她低声，“一步都不会走错。”
她起身走进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映出她略显疲惫却坚定的脸。她没有登录任何内部系统，而是打开了厉氏集团官网的企业信息公开栏。
招标公告、年度报告、安保服务续约合同……一条条翻阅过去。她在文档中搜索关键词：“花园”、“夜间巡逻”、“临时调动”。
大宝搬着椅子坐到她旁边，手指飞快敲击键盘：“我同步做个数据可视化表格，把异常频率高的日期标红。”
“去年七月十五号，花园区域巡逻班次减少了三分之二。”他指着屏幕，“那正好是台风，但气预报显示实际风雨并不大。”
“还有这里。”四宝凑近看，“九月二十号，原定的夜班主管突然请假，替班的人叫林德海——这个名字在其他记录里从来没出现过。”
“林……”苏瑶心头一震。
这个姓氏极少出现在厉家直属员工名单里。而林氏科技，正是近期与厉氏合作最密切的外包公司之一。
“妈咪，你看这个附件。”大宝点开一份扫描件，“安保交接记录表底部有个手写签名，字迹和其他人不一样，像是匆忙补签的。”
苏瑶放大图片。那行签名歪斜凌乱，落款时间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正常交接绝不会在这个时间进校
“他们撒谎了。”她喃喃道。
不是系统故障，也不是例行检修。每一次异常调度的背后，都有人为痕迹。
二宝抱着她手臂：“妈咪，我们现在是在用正确的方法查，对不对？”
“对。”她点头，“我们不拿坏饶东西，也不走黑路。我们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拼出真相。”
三宝站起来，走到门边站得笔直：“我来守门！谁敢偷偷进来，我就报警！”
“你报不了警。”五宝奶声奶气地纠正，“你还够不到电话。”
“我可以喊！”三宝不服气，“我嗓子最大！”
房间里响起一阵笑声。
苏瑶也笑了。笑意很浅，却真实。她继续翻阅文件，手指稳定了许多。她不再急于突破权限壁垒，而是像织网一样，用合法信息串联起每一个可疑节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窗外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楼道里的感应灯每隔几分钟亮一次。
忽然，大宝停下操作：“妈咪，我发现一个规律。”
“什么？”
“每次花园区域出现人员异常调动的前三，都会有一份新的绿化养护合同审批通过。供应商名字不同，但银行账户开头都是同一串数字。”
苏瑶瞳孔微缩。
这不是巧合。
有人借着日常维护的名义，在特定时间清空花园区域。而这一切，都被藏在正常的行政流程之下。
“你能追踪这些账户的实际控制人吗？”她问。
“需要更多数据。”大宝摇头，“目前只能确认它们属于离岸结构，可能经过多层空壳公司中转。”
“那就继续找。”她，“从公开渠道能拿到的每一项记录，都不放过。”
四宝翻开自己的线索本，认真写下：“七月十五，台风夜，巡逻减员；九月二十，替班主管，姓林；所有异常日前三，均有绿化合同更新。”
五宝趴在桌上，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嘴里还在念叨：“妈妈……不走错路……”
苏瑶轻轻抱起他，送进卧室。其他四个孩子也陆续被哄睡。她回到书房，合上电脑。
房间里只剩下一盏台灯亮着。
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老宅轮廓。夜色浓重，树影静默。但她知道，那片花园底下，藏着一段被刻意抹去的时间。
她转身拿起笔，在新买的笔记本第一页写下：
**“合法途径，持续追查。”**
笔尖顿了顿，又添了一句：
**“绝不妥协。”**
她将本子放进抽屉，顺手检查了门窗是否锁好。经过客厅时，看见五宝的拖鞋还摆在沙发旁，一只朝左，一只朝右。
她弯腰捡起来，整齐摆好。
刚直起身——
门缝底下，一张折叠的纸条被缓缓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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