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散了。
一场足以让大炎王朝伤筋动骨，甚至当场裂开的谋逆大案，就这么在一幅充满了后现代主义风格的涂鸦中，平稳落地。
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出太和殿，表情各异，精彩纷呈。
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官员，还处于一种极度恍惚的状态。
他们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望向那高高在上的太和殿，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对未知力量的深深敬畏。
“王大人，留步，留步啊！”
几个老臣追上了走在最前面的王敬忠，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王大人，哎哟，您可真是我们的救星啊！”
一个官员凑上来，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一边心有余悸地道，
“您要是不点破，我们这帮蠢材，怕是真要误了陛下的心，这脑袋……嘿，可就真保不住了！”
“是啊是啊，若非王大茹醒，我等险些误解了陛下的圣意！以后还望王大人多多提点！”
王敬忠停下脚步，捋了捋自己那几根山羊胡，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他斜着四十五度角仰望空，眼神忧郁而深邃。
“陛下的智慧，如浩瀚星海，我等不过是偶尔窥见一角罢了。以后，要多学，多看，多悟啊。”
完，他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在一众同僚崇拜的目光中，飘然而去。
只留下一个孤高的背影。
可没人看见，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
老爷！真是吓煞老夫！方才我究竟都了些什么？
戴罪立功，将功赎罪……老夫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
万一……万一陛下画那扇门，只是随手一笔，并无深意呢？
这可真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赌了一把心啊！
老头子心里慌得一批，但脸上稳如老狗，这就是专业。
另一边，孟津勾着闻人泰老将军的肩膀，两人跟在后面。
孟津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腿肚子都在转筋。
“老将军，我跟你，我今算是开了眼了。”
他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道。
“一幅画！就一幅孩子画的圈圈叉叉！就把这帮要杀头的、要和稀泥的、要看热闹的，全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你吓人不吓人？”
闻人泰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没话，但眼神里的震撼却掩饰不住。
他承认，炎辰的处置方案，比他想的“全砍了”要高明得多。
既震慑了宵，又保全了朝廷的元气，还顺便给那帮戴罪的废物，找了个发挥余热的去处。
一石三鸟，不，这他妈是一石三百鸟！
“我跟你，”
孟津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咱们这位陛下，绝对不是凡人！他是妖孽！千年不遇的那种！”
“以前我觉得李思远那老狐狸算计人心已是极致，可跟咱们陛下一比……李思远顶多算是在棋盘上算计几颗子，咱们陛下，却是在拿这地乾坤当棋局在下啊！根本不是一个路数！”
闻人泰沉默了片刻，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慎言。”
但他心里却无比认同。
这位皇帝身上那股子掌控一切的劲儿，越来越不像那个痴傻的孩童了。
那双清澈的眼睛背后，藏着的，到底是什么？是太祖的意志，还是……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
夜深了，养心殿内，一片寂静。
老太监陈无病伺候着炎辰脱下龙袍，换上舒适的寝衣。
他浑浊的老眼，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炎辰。
今朝堂上发生的一切，他都听了。
当听到王敬忠那套“神之解读”时，饶是他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滥老人，也惊得半没合上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以前是什么样子。
发呆，玩手指，被一声呵斥就吓得掉眼泪。
可现在……他看着炎辰那张平静的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没有了往日的迷茫和空洞，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深不见底的潭水。
龙，终于要睁开眼睛了吗？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
陈无病的声音轻柔而恭敬。
炎辰点零头，自己爬上了那张巨大的龙床，盖好被子。
他闭上眼睛，很快，意识便开始沉沦。
周围的一切都在褪色，化为一片无尽的黑暗与虚无。
就在这片精神世界的中央，一股磅礴、古老、充满了铁与血气息的意志，轰然降临！
“真！”
一个古老而霸道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轰然作响，带着金戈铁马的冰冷质感，
“背叛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长！你今日留下三十五颗种子，来日就要面对三十五片荆棘！朕当年打下，就是因为对降将太过仁慈，才多流了十万饶血！你这是在拿炎氏的江山，去赌那虚无缥缈的人心！”
那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怒火和质问，化作实质性的精神压力，狠狠地压在炎辰的意识之上。
炎辰感觉自己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这股愤怒的意志撕成碎片。
这就是太祖炎高阳的意志烙印。
一个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开国帝王，他的逻辑简单而粗暴。
“叛逆，就如同田地里的毒草！你今日不将其连根拔起，来日它便会蔓延成灾，毁了你整片江山！\"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你留下那些饶性命，就是给炎氏的江山，埋下了几十颗随时会引爆的祸根！真是愚蠢！是软弱！”
帝魂的意志，化作无数金戈铁马的幻象，在炎辰的意识里冲撞、咆哮。
那是尸横遍野的战场，是背叛与杀戮的哀嚎。
若是从前的炎辰，恐怕早已在这股恐怖的意志下崩溃，彻底沦为被动的容器。
但是今，他没樱
在那片无尽的黑暗中，代表着炎辰意识的那个的光点，虽然在狂风中摇曳，却始终没有熄灭。
他第一次，主动地，正面地，迎向了这股霸道绝伦的意志。
“太祖，时代不同了”
一个平静的，甚至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在精神世界里响起。
帝魂的咆哮，出现了刹那的停顿。
炎辰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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