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连鞘古剑，就那么静静地横陈在八仙桌那历经了百年沧桑的老红木桌面之上。
锦缎已被解开，露出了它的全貌。剑鞘，并非寻常木制或皮革，而是用一种极其罕见的、色泽深紫近黑的虬结古木雕琢而成，木纹扭曲盘绕，如同虬龙蛰伏。鞘口与鞘尾，镶嵌着暗淡无光的青铜云纹，其上，布满了细密的、被岁月侵蚀出的铜绿与斑驳。
剑柄，同样古朴。非金非玉，似乎是用某种坚韧的兽皮紧密缠绕，早已磨损得油光发亮，却依旧能感受到其下，那坚实而贴合手掌的轮廓。剑格处，是一个极其简洁的、没有任何花哨纹饰的青铜圆盘，同样锈迹斑斑。
整柄剑，都散发着一股，极其内敛，却又，仿佛能穿透时光的……古拙与……锋锐之气。
仅仅是看上一眼，林轩便感觉到，自己那早已沉寂下去的血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轻轻地触动了。那并非杀意，而是一种……类似于，棋手，看到了绝世棋局般的……本能的……兴奋？
“林友……”郑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打破了这片沉寂，“依你之见……此剑，如何？”
林轩，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地，伸出了那只，相对完好一些的左手。并非去直接触碰那柄古剑，而是，极其自然地，从怀中，再次掏出了那枚，冰凉温润的“忘川砚”碎片，紧紧地，握在了掌心。
而后，他才，伸出了右手。
那只，依旧缠绕着简陋绷带，指尖，却稳定得如同磐石般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极其心地，落在了那古朴的剑鞘之上。
入手，冰凉刺骨。
但，并非金属的死寂之冷，而是一种，仿佛蕴含着生命力的……“木”之凉意。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虬结木纹之下，极其细密、如同发丝般的……然“脉络”？
林轩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闭上了双眼。
将全部的心神，都沉浸下去！
他，将那股，由“忘川砚”碎片激发的、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凝聚的“神念”，顺着自己的指尖，心翼翼地，探入了那柄古剑之中！
这一次，不再有，如同之前读取档案时那般，狂暴的记忆洪流。
也没有，如同，勘破那青花碗修复痕迹时那般，清晰的“画面”。
他的“视野”里，依旧是一片，模糊的紫青色。
但，在这片模糊之中，他却“看”到了一团……极其凝聚的、散发着淡淡青金色光芒的……“气”？！
那“气”，并非游离不定，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剑鞘的内部，缓缓流淌，最终，汇聚于剑柄之处，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弱，却又，生生不息的……循环！
这，是什么？！
林轩的心中，充满了困惑。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材质”、“工艺”的认知范畴！
这，更像是一种……
他，艰难地，在自己那片，残缺的记忆碎片中，搜寻着……
——“……神兵有灵……内蕴……锋芒……”
——“……人养剑……剑亦……养人……”
难道……
这柄古剑……竟是，一柄，传中，早已，诞生了“剑灵”的……
上古……
神兵？！
“噗——！”
就在他，心神剧震，试图，进一步探究那团“青金之气”的奥秘时！
一股，极其强烈的反噬之力，猛然从那古剑之中爆发！如同，沉睡的巨龙，被蝼蚁惊扰！
林轩只觉得，自己的双眼，仿佛被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神魂，更是如同被巨锤砸中！
他，闷哼一声，猛地收回了手指，身体，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脸色，瞬间变得，比雪还要苍白！
“林友！”郑老见状，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想要扶住他！
“……没事……”林轩摆了摆手，强行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腥甜，靠在了身后的博古架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双眼，刺痛欲裂！视线，更是模糊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他知道，自己，鲁莽了！
以他现在这，残破不堪的神魂状态，根本，无法承受，那柄古剑之中，所蕴含的……哪怕是一丝，无意识散发出的……“灵”之威压！
“唉……”郑老看着林轩那，极其痛苦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一丝，了然，与，更加浓重的……惋惜。
“看来……老朽，还是，太心急了。”
他，走上前，将那柄古剑，重新，用锦缎包裹好，放回了桌上。
“此剑，名为‘龙雀’。”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仿佛，陷入了久远回忆的悠长，“乃是，老朽年轻时，于，关外长白山深处，一处，早已荒废的古战场遗址中，偶然所得。”
“得剑之后，老朽曾，遍访名家，查阅古籍。有人，此乃，先秦古物，乃，铸剑大师欧冶子，亦或是，干将莫邪之遗作。”
“也有人，此剑，邪性太重，其鞘，乃是用，千年‘阴沉木’所制，其内，封印着，一道，极其强大的……剑魂！非，命格强硬，身负大气运之人，不可佩之，否则，必遭反噬！”
郑老着，看了一眼林轩，那依旧，残留着痛苦之色的脸，苦笑道：
“看来……后者之言，并非，空穴来风。”
“这些年，老朽，也曾，尝试过，无数次，想要，将此剑，拔出鞘外，一窥其真容。但，每一次，都，如同友刚才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甚至，险些，心神受创。”
“久而久之，老朽，也便，死了这条心。只将它，当做一件，‘镇宅’之物，束之高阁。”
“今日，见友，赋异禀，能，勘破那‘火浴哥窑’之秘。一时，心痒难耐，才，将其取出，想，请友，再，‘看’上一看……”
“却不曾想……”他，摇了摇头，脸上，充满了歉意，“……反倒是，害了友。”
林轩，缓缓地，直起身。
双眼的刺痛感，在“忘川砚”碎片那，微弱的安抚下，渐渐平息。视线，也，重新恢复了些许清明。
他，看着桌上那柄，被锦缎包裹着的古剑，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却燃起了，两簇，比之前，更加炽热的火焰！
剑灵！
阴沉木！
这，与他那场“大梦”之中，关于“法器”、“灵物”的记忆碎片，竟是，再次，不谋而合！
那个梦……
或许，并非，全是虚幻！
“老先生……”林轩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此剑……”
“……可否，让晚辈……再，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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