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走了,只剩下大双。
刚开始,大双还觉得挺好,双不在,可以把他那份肉也吃掉,可过了几,慢慢地就觉得不是个事了。
两个孩子从娘胎里就在一起,出生后更是没有离开过一。虽然也打架,但更多的时候两个人兄弟连心,在村里一众孩子面前所向披靡。
现在只剩大双一个,村里孩不免追问双去哪了,问了几遍把大双问烦了。
回家来,想想以前有双陪伴的日子,大双忍不住哭了:“双呢,双怎么还不回来?他要在城里待几啊!”
大勇不理他,他就找娘哭诉,三番两次地把娘也惹烦了。
“哭什么哭?双还没哭呢,你倒哭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没哭,他正想家想得哭呢!”大双冲着娘大喊。
“你们快把他接回来,双想回家了。”大双一直干嚎。
“别嚎了,他不会回来了!”大勇道。
“为什么?他在城里都玩几了,该回家了!”大双据理力争。
“他不回来了,他现在是人家的孩了,他不会回来了,不信问你姐。”大勇干脆实话。
大双满脸惶恐:“二姐,二姐,大哥双是人家的孩了,是真的吗?他是我弟弟,怎么是人家的孩呢,你快,他什么时候回来?”
翠花被大双扯着衣服逼问,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双解释,他的同胞弟弟,已经被卖了1000块钱,去别人家当孩了。
大双吓坏了,都要塌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双了吗?
大双使劲拽着姐姐的衣服,抱着哥哥的大腿,不住地哀嚎。白也嚎,晚上也嚎,眼睛也红了,喉咙也哑了。
大家都没想到,双被送走,哭嚎的不是双,竟然是大双,平时只觉得大双犟,没想到犟成这样。
本来大勇娘想着,孩刚分开有点不适应,慢慢地就好了,没想到大双反应如此强烈,生生要把孩子哭死了。
翠花求着娘和大哥:“把双叫回来吧,叫回来吧,我给他挣钱吃饭挣钱娶媳妇,不用大哥大嫂,我来管他。行不行,行不行啊?”
大勇娘和大勇也撑不住,这两个人要嚎死人了。
家里没有陈聪生的电话,还得先找中人传信,那人也答应着了,是接着跟陈聪生,有信了就给大队打电话,咱们去人接回来。
大双还在嚎。大勇被吵吵得头疼:“别嚎了,你兄弟接着就回来了!以后再也不去城里了!”
大双:“啊啊啊!你们快把双接回来,接回来,快去啊,快去啊。”
大勇:“已经了,很快就回来了,再等等。”
大双:“啊啊啊!双啊,你快回来,你快回来啊。”
大勇:“快回来了,马上就回来了,别嚎了!”
翠花心疼地不得了,抱着大双的头默默流泪,何必呢,又不是现在就过不下去了,干嘛弄得骨肉分离,这样惨呢?
可怜的大双,都快哭晕过去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双不嚎了,转而昏睡不醒。
翠花一遍遍地摸他的鼻息,怕他真晕死过去,撬开他的嘴给他灌水。
这样睡了一一夜,大双终于睡醒了,睁着肿胀的双眼,望着二姐和娘,木木噔噔的。
翠花终于放下一颗心。轻声问他:“大双啊,饿不饿,姐姐做你下面条吃吧?还是喝米粥。”
大双点点头,又摇摇头。
翠花去灶间忙活去了。
邻居林子跑过来:“大勇哥,大勇哥在家吗?大队里来电话,让去接电话。”
大勇去地里干活了,淑红弄着孩子,翠花便跟着林子去了大队。
林子在前面跑得飞快,翠花在后面跟着跑,一颗心脏就像要跳出来似的,越靠近大队,翠花的心跳得越乱,这不是奔跑的原因,是另外的原因。翠花觉得,好像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电话又打过来,翠花在擂鼓般的心跳声中,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你家双,走丢了......”
翠花完全不能理解“走丢了”是什么意思,双又不是个物件,他怎么会走丢了呢,就是有人把他丢在大街上,他那么聪明的孩,也会自己问路走回家的。
大队的人看翠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于心不忍,通过大喇叭,把大勇叫到大队里来,又把电话拨过去,问清楚了怎么回事。
双真的丢了。
双想回家,陈聪生答应送他回家,可还没来得及送他,他就不见了。
翠花使劲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想想这几大双在家里不住地哀嚎,双这几在陈家的经历,绝对不是这一句话就能概括的。
大勇和二勇紧接着去了城里陈家了解情况,双不能就这么走丢了,肯定要寻找的。
陈家、张家,还有城关的亲家戚家,还有县武装部的志远大伯,都发动亲朋好友寻找双。
据陈家人,双在城里待了几后,开始想家,陈家肯定不会因为他想家就送他回去的,一家人也是哄着,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两个人陪着,想着这么的孩子,花心思哄一哄就过去了,没想到双哭嚎,陈家人没见过这么犟的孩子,也怕孩子哭坏了身体,便答应了次日送他回家。
可第二正好下雨,想着过一再送他也行啊,他也答应了。谁也没想到,当晚上下着大雨,孩子,竟然自己趁着大人睡觉,开门跑了。
还下着雨,这么的孩子,他能跑哪去啊。县城就这么大,就这么些人,如果双一个人在县城的街上出现过,一定会有人对他有印象的。
一众人找了一一夜,都没有找到他的踪影。汽车站也找到了,并没有看见过这般大的孩子,街上卖材,街边开店的,路上拉车的,都没有见过他。
从没有人见过他......
最后,家属院的门卫大爷,指着家属院后院:“这家属院的后面,有一个荷花池......”
大勇听罢,一个踉跄,差点坐到地上。
万般办法都用尽后,众人最终在家属院后面的荷花池里,找到了双的尸体。
翠花和大嫂还有娘等在家里,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几人也一点点变得绝望。
翠花祈祷,希望双只是贪玩跑街上,此刻正被一家善良的人家收留,等着亲人领他回家。
甚至,她祈祷他是被拍花子的人看上,卖到了一家缺儿子的人家,只要人家对他好就校
只要不是......
双是被大勇二勇抱在怀里带回来的。
那傍晚时刻,翠花看到院门被推开,大勇走进来,怀里抱着一个白布包裹着的物件,很,又很大,看起来很轻,又很重。
比怀里物件更重的,是大勇、二勇的神情。
不等大勇二勇开口,大勇娘“嗷”地一声晕死过去。
又是一番混乱。
翠花觉得自己的耳边又听不见了,眼睛也看不见了,身边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迷迷瞪瞪,恍恍惚惚。
大双的哭声,二勇呼唤娘的声音,统统都变得离她很远很远。
那个的白色包裹,离她也很近,很远。
她不敢上前,不敢去看那张白布下面是怎样一张脸,她想哭、想骂、想大叫,但她脸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发不出什么声音来,只是呆呆地蹲在地上。
她不敢抬头,不敢去想,那个白布里,包的是什么。
这么的孩子夭折,是没有繁复程序的,一口薄棺材,把身子一裹,就埋在自家坟地里。
上下着蒙蒙的雨,雨比双跑出家那一晚还要一些,大勇二勇,还有村里几个族亲,要带双走了。就埋在张新强老汉的墓旁边,爷俩也是个伴。
男人们去坟地,本是没有带翠花的,快要落棺的时候,翠花却匆匆撵到坟地来,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碗。
这是双最喜欢的一只碗,一只粗糙的瓷碗,碗内壁有一块形似鱼的瘢痕。
翠花把这只碗倒扣在双的棺材上。看一铁锹一铁锹的土盖在坑里,慢慢地把棺材覆盖。
“二姐,我喜欢这只碗,这只碗上有一只鱼儿。”双悄悄跟姐姐。
翠花答应着,每次舀饭舀汤,都特意把这只内壁有鱼的碗放在双面前,双甜甜一笑,这是他和二姐的秘密。
翠花泪眼朦胧,看着双的棺材和碗慢慢被土掩埋,直至不见。
“双啊,二姐给你送碗来了!你在那边一定要吃饱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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