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范建独坐书房,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案几。
烛火跳跃,映照着他眉宇间化不开的凝重。
秋闱在即,诚王主考,这本是莫大的恩宠,可近日京城暗流涌动,让他这位户部尚书心头难安。
“老爷。”心腹管家范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进。”
范忠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风尘仆仆、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
那人进屋便扑通跪地,气息粗重:“大人,西郊有变!”
范建认得此人,是他早年安插在顺风车马行的暗桩,名唤赵七,最是沉稳可靠。
“慢慢,何事惊慌?”范建沉声道。
赵七咽了口唾沫,急声道:“约莫子时三刻,车马行内院突然驶出三辆马车,俱都挂着‘贡院特供’的牌子,但……但它们没往贡院去,反而趁着夜色出了南城门,一路往西郊方向去了!”
范建瞳孔微缩:“你看清楚了?押车的是何人?”
“看清了!押车的六个汉子,面生得很,不是车马行常走的镖师。
个个太阳穴鼓起,脚步轻得跟猫似的,车上盖着厚厚的油布,但人眼尖,瞥见车轮碾过青石板时,留下的车辙印子深得反常!
而且……”赵七压低了声音,“他们对那车子宝贝得紧,过个坎儿都心翼翼的,不像运寻常建材。”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鸟鸣。
范忠快步走到窗边,从一只信鸽腿上解下一个竹管,恭敬地递给范建。
范建展开管内纸条,是叶轻眉的笔迹,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北境军械案疑与西郊废庄、太医院特殊药材流向关联,恐涉火药迷药。
秋闱或为局,目标或在君前。
望兄速查贡院物资,尤重新近入库者,十万火急!”
信纸在范建手中微微颤抖。
西郊车队、贡院、火药……线索瞬间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阴谋浮出水面。
对方这是要赶在秋闱前,将最后的关键证据转移或部署到位!
他猛地起身,快步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笔走龙蛇。
“范忠,立刻派人,将此信用火漆封好,快马送至京畿巡防营张参将处,令他即刻以盘查宵为名,在通往西郊的各处要道设卡,严密稽查所有车辆,特别是载重异常者,能拖则拖!”
“是!”
“再备一份,你亲自去一趟诚王府,面呈王爷!
就西郊有异动,贡院恐已不安全,请王爷务必加派人手,暗中控制车马行东家,并严查那三辆马车的去向!”
范忠领命,匆匆而去。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余烛火噼啪。
范建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心知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北境军营,李云潜的帐内只点了一盏孤灯。
他正对着北境舆图凝神思索,亲卫统领掀帘而入,带进一股夜风的寒意。
“世子,查到了!”侍卫声音低沉,“王俊妻弟前日在赌场‘意外’坠楼,死了。
但我们的人查到,王俊死前半月,曾在‘醉仙楼’雅间密会一个京城来的绸缎商,出手阔绰。
酒楼一个二偷听到几句碎语,赢京城’、‘锦云记’、‘定金’这些词儿。”
“锦云记……”李云潜指尖点在地图上,眼中寒光一闪。
叶轻眉之前的密信中提到过这个商号,与不明资金流向有关!
看来北境这条线,终于和京城的网搭上了。
王俊之死,绝非意外,是灭口!
“那个与王俊过往甚密的军需官周耿呢?”李云潜问。
“已经‘请’到隔壁帐中了,吓得够呛,但嘴还挺硬。”
李云潜起身:“我去会会他。”
隔壁军帐内,周耿被两名亲卫看着,面如土色,浑身筛糠。
见到李云潜进来,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啊!”
李云潜坐在他对面,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周耿,王俊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清楚。
军械账目上的猫腻,你真当能瞒过海?
现在,或许还能留条活路。”
周耿冷汗直流,嘴唇哆嗦:“世子……的,的是被迫的……是王俊,他逼着我做假账……是有京里的大人物罩着……”
“哦?京里的大人物?”李云潜身体微微前倾,“是谁?”
“是……是……”周耿眼神闪烁,似乎极度恐惧。
就在他仿佛要下定决心开口的瞬间——
“咻!”
一声极轻微的破空声撕裂帐内的寂静!
一道乌光直射李云潜面门!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李云潜瞳孔骤然收缩。
本能的将面前沉重的硬木桌案掀起!
“砰!”
弩箭深深钉入桌板,箭簇离他的咽喉仅半尺之遥,尾羽因巨大的冲击力而不停嗡鸣。
那淬着的幽蓝光泽,刺目地映在他眼郑
“有刺客!护驾!” 帐外,赵擎的怒吼声与亲兵们急促的脚步声瞬间响成一片。
帐内,周耿已吓得瘫软在地,尿骚味弥漫开来。
李云潜冰冷的目光如实质般压在周耿身上。
他缓缓站直身体,掸璃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冷得像塞外的寒冰:“现在不,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周耿哭嚎着:“我!我全!是京城‘锦云记’的人!
他们拿着上面的手令,逼我们倒卖军械,做假账陷害宁王!
王俊不肯再干,就被他们……灭口了!
世子,救救我,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李云潜看着五竹指间的毒箭,又看看崩溃的周耿,脸色冰寒。
对方竟敢在军中大营行刺,嚣张至此!
这“锦云记”背后,到底是怎样一只遮大手?
贡院深处,万俱寂,只有更夫梆子声遥远地传来。
侍卫统领张威带着三名精挑细选的工部老工匠,借着“检修老旧排水”的由头,悄无声息地潜入西北角一处荒废的院落。
“头儿,看这里。”一名老工匠压低声音,指着院中一口枯井。
井口被乱石半掩,但井壁靠近地面的地方,有几块砖石的缝隙显得过于“干净”,与周围的斑驳苔痕格格不入。
张威示意众人戒备,亲自上前,心翼翼地撬动砖石。
砖石松动,露出后面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混合着硝石和油脂的刺鼻气味瞬间涌出!
众人脸色大变。
张威取出火折子,微弱的光线下,可见洞内赫然堆着七八个密封的陶瓮,瓮口引线缠绕,竟然连接着井壁上方一根早已废弃的灯油管道!
若秋闱之日灯火通明,引燃此管……
“是火药!大量火药!”老工匠声音发颤。
就在这时,贡院东南角猛地亮起冲火光!
锣声、呼喊声骤然炸响:“走水了!粮料库走水了!”
混乱中,数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墙头、树梢扑入院落,刀光凌厉,直取张威等人要害!
“保护证据!”张威大喝一声,拔刀迎担
黑衣人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招招致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一名工匠想冲出去报信,却被暗处射来的弩箭钉倒在地。
院内顿时陷入惨烈厮杀。
张威虽勇,但对方人多势众,又悍不畏死,很快便落了下风,臂上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眼看就要抵挡不住,院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呼喝:“包围这里!一个不许放走!”
是诚王预先安排在附近策应的王府侍卫赶到了!
黑衣人见势不妙,发出一声唿哨,纷纷掷出烟幕弹,趁乱遁走。
侍卫们擒住一名受伤落后的黑衣人,却见其嘴角溢出一缕黑血,顷刻毙命,竟是口藏毒囊!
诚王很快赶到,看着地上尸体、井中的火药,以及东南角尚未完全扑灭的火光,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骇饶寒意。
他蹲下身,检查着冰冷的陶瓮,指尖微微颤抖。
“好……好得很!竟敢在贡院藏匿火药,纵火行凶!”他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冰,“传令!全城戒严!给本王搜!掘地三尺,也要把这群逆贼揪出来!”
夜色深沉,贡院的火光虽已熄灭,但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然在京城上空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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