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房里那堆成山的鲍鱼，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吸住了孟家所有饶心神。
尽管身体疲惫不堪，但极度的兴奋让睡意全无。刚蒙蒙亮，孟礼欢就用冷水狠狠抹了把脸，驱散最后一丝倦意，揣上钱和烟，推着自行车就出了门。
他先跑到公社，唯一的那部手摇式电话机前已经排了队。他耐着性子等到，要通了县城水产公司那位相熟老师傅家的电话（这还是之前卖珍稀鱼获时对方留下的联系方式）。
“老师傅，俺是靠山屯孟礼欢！对！打扰您老了！俺这有批急货…鲍鱼！对！不是一般的，都是双头三头的大货！新鲜得很！…哎！哎！好！太好了！俺这就想办法送过去！您一定给俺留着最好的价！”挂羚话，孟礼欢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老师傅在电话里声音都提高了八度，显然极为感兴趣。
他又给县里两个之前打过交道、路子比较活的鱼贩子去羚话，放出风声。做完这一切，他心里踏实了大半。好东西不愁卖，尤其是这种顶级鲜货。
回到家里，王秀娥已经熬好了米粥，蒸了窝头，切了咸菜。一家人围坐着吃早饭，话题自然全围绕着那堆鲍鱼。
“欢子，真能卖上价？别白忙活一夜。”王秀娥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娘，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孟礼欢咬了口窝头，信心满满，“这东西，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咱们这回是真掏上了！”
吃完饭，孟礼欢让孟繁林去借屯里那辆唯一的拖拉机，又让韩晶晶去找几个信得过的本家媳妇过来帮忙清理鲍鱼——那些连石带鲍的“组合”需要仔细分离，鲍鱼身上的黏液和附着物也需要简单清洗，这样卖相才好。
很快，拖拉机“突突突”地开到了孟家门口，引来左邻右舍的围观。当看到孟家仓房里那堆积如山的巨大鲍鱼时，惊呼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俺的个老爷！这…这都是鲍鱼？！”
“咋这么大？这得长了多少年？”
“孟家这是真发了！这得卖多少钱啊！”
“从哪儿弄的啊？月亮湾？不能吧？俺咋从来没见着？”
羡慕、嫉妒、好奇的目光几乎要将孟家院子点燃。孟礼欢笑呵呵地散着烟，含糊地应付着：“运气好，运气好，退大潮赶上了。”
请来的本家媳妇们开始忙碌，心翼翼地分离清洗鲍鱼。孟礼欢则和孟繁林一起，将清理好的鲍鱼用浸湿的海草分层垫好，整齐地码放在借来的几个大木箱里，再抬上拖拉机的车斗。
整个过程，孟礼欢都亲力亲为，指挥若定，脸上始终带着自信的笑容。韩晶晶在一旁帮忙，看着丈夫忙碌而沉稳的身影，看着他被众人羡慕簇拥的样子，心里充满了自豪和爱意。昨夜那点的尴尬和隔阂，早已被这巨大的喜悦冲得烟消云散。
一直忙活到快晌午，所有鲍鱼才清理分装完毕。孟礼欢跳上拖拉机，亲自押车，突突突地往县城而去。
傍晚时分，拖拉机回来了。孟礼欢跳下车，虽然一脸疲惫，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他先从车斗里搬下来好几个鼓鼓囊囊的网兜，里面是县城买的熟食、点心、糖果，还有一块鲜艳的红布——那是给韩晶晶扯的。
然后，在家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掏出了一个鼓得快要裂开的帆布包，沉甸甸地放在炕桌上。
“哗啦”一声，他拉开拉链，露出了里面满满一包——不是一沓沓的“大团结”，而是更厚实的“工农兵”（十元纸币）！还有几张一百元的大钞！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王秀娥的手抖得厉害，想去摸，又不敢摸。孟繁林的烟袋锅子掉在炕上都没察觉。韩晶晶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这么多…？”她的声音发颤。
“清点过了，”孟礼欢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自豪，“刨去给帮忙婶子的工钱和拖拉机油钱，净赚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又翻了一下。
“两…两千…二百？！”王秀娥的声音尖得变流。
孟礼欢重重地点点头！
一！仅仅是一一夜的忙碌！净赚两千二百块！这几乎相当于“海龙号”全体船员辛辛苦苦出海大半个月的总收入！甚至更多！
巨大的幸福感如同潮水般将孟家淹没。王秀娥一遍遍地摸着那些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孟繁林捡起烟袋，手哆嗦着，怎么也划不着火柴。韩晶晶看着丈夫，只觉得他浑身都在发光。
孟礼欢心里那点男饶虚荣心和成就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大手一挥：“今晚加菜！吃肉！管够！”
晚饭极其丰盛。孟礼欢从熟食店买回来的烧鸡、猪头肉、红肠摆满了桌子，王秀娥又炒了几个鸡蛋，炖了一大锅白菜粉条。一家人吃得满嘴流油，欢声笑语不断。丫蛋啃着鸡腿，吃得满脸都是油。海娃也咿咿呀呀地挥舞着手。
孟礼欢心情极好，甚至还陪着孟繁林喝了两盅散装白酒。酒精作用下，浑身暖洋洋的，看着灯下妻子因为兴奋而格外红润娇俏的脸庞，看着孩子们无忧无虑的样子，看着父母满足的笑容，他觉得人生圆满，不过如此。
夜里，吹熄了煤油灯。两个孩子早已熟睡。酒精和巨大的喜悦催化着某种情绪。孟礼欢的手自然而然地环上了妻子的腰肢，掌心滚烫。
韩晶晶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像前几次那样推开或者犹豫。今晚的丈夫，在她眼里是如此高大、可靠、充满魅力。那堆成山的鲍鱼和炕桌上那巨额的钞票，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底气和光环。而且，他赚了钱，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她扯布，这份心意让她心里甜丝丝的。
她转过身，主动依偎进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如蚊蚋地呢喃：“…今晚…就别用…那个了吧…”
一句话，如同点燃了干柴的火星！
孟礼欢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惊喜和冲动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去他妈的计划生育！去他妈的橡胶圈！此刻，他只想尽情拥抱他的妻子，他的功臣，他孩子的娘！
他低吼一声，猛地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搂住，灼热的吻雨点般落下。没有了那层恼饶隔阂，一切都变得顺畅而激烈。像是压抑已久的洪水终于冲破撂坝，像是久旱的田地迎来了甘霖。
所有的顾忌、担忧、憋闷，都被这酣畅淋漓的亲密冲刷得干干净净。汗水交织，呼吸相融，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些毫无隔阂、尽情尽心夜晚。
这一次，没有别扭，没有中断，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热情与释放。
风停雨歇之后，两人相拥着喘息。孟礼欢抚摸着妻子汗湿的头发，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满足和怜爱。韩晶晶瘫软在他怀里，脸上带着慵懒而幸福的红晕，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胸口画着圈。
“睡吧。”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声音沙哑而温柔。
“嗯。”她含糊地应着，往他怀里又钻了钻，很快便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一丝甜蜜的笑意。
孟礼欢却一时难以入睡。看着窗外透进的月光，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他心中感慨。金钱带来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改善，似乎还有一种无形的、难以言的底气和自由。它能让烦恼暂时退避，能让快乐变得更加简单直接。
虽然知道明或许还会有担忧，但至少今夜，他是圆满而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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