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正在亲卫营的铁匠坊盯着工匠们调试新弩,火光映得他侧脸发红。改良后的强弩机括泛着冷光,三段式设计让箭杆能更顺畅地推送,他伸手扳动扳机,“咔嗒”一声脆响,机括咬合精准,比之前又快了半分。
“陛下,韩王派人来问,穰侯的使者巳时就到,城门口的仪仗要不要再添些人手?”柳平跑着进来,甲胄上还沾着铁屑——他刚去帮忙搬运提纯好的精铁。
姬延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不必。仪仗越简越好,带三十名亲卫,都挎新弩,弩箭上弦,藏在城门两侧的箭楼里。”
柳平一愣:“陛下是怕……”
“穰侯魏冉是什么人?”姬延冷笑一声,拿起一支三棱铁箭在指尖转着,“白起刚被咱们敲了一闷棍,他派使者来,要么是探虚实,要么是来下套。”他将箭搭在弩上,对着靶场的稻草人试射,箭簇穿透稻草的声音带着破空的锐响,“让韩军守好城墙,亲卫营听我号令,没我的话,谁也不准露头。”
巳时三刻,宜阳东门。
穰侯的使者坐着一辆黑漆马车而来,车帘绣着繁复的云纹,前后跟着二十名披甲卫士,个个腰悬长剑,眼神倨傲。为首的使者下车时,故意踩在韩王派来迎接的大夫背上,动作嚣张。
“周子何在?”使者扬着下巴,声音尖细,“我家君侯有令,特来与子‘共商’洛水之约。”
姬延从城门内走出,只带了史厌和两名亲卫,一身素色锦袍,连佩剑都没挂。他瞥了眼那被踩的韩国大夫,对方脸涨得通红,却不敢作声。
“使者远道而来,辛苦了。”姬延语气平淡,像是没看见那侮辱性的动作,“殿内已备薄茶,有话里面。”
使者嗤笑一声,甩着袖子往里走,路过姬延身边时故意撞了一下。姬延纹丝不动,反倒是使者被弹得踉跄了两步,脸色瞬间难看。
“子的骨头倒是硬。”使者咬牙道。
“硬不硬,不劳使者操心。”姬延侧身让开,“请。”
议事殿内,韩王早已吓得缩在角落。使者刚坐下就拍了桌子:“开门见山吧!我家君侯了,白起擅自动兵挑衅子,实属无状,已罚他闭门思过。但宜阳乃秦韩边境要地,子驻兵于此,恐伤了秦周和气——不如这样,子撤兵,我家君侯愿献粮五千石、布帛千匹,再送三十名秦宫乐伎,如何?”
史厌在旁气得发抖,刚要开口,被姬延按住。
姬延端起茶杯,指尖划过杯沿:“使者怕是没听清。洛水之约是白起与我定下的,他退军百里,我借他工匠半个月。如今他的人还没撤,使者倒先替他做主了?”
“你!”使者没想到姬延如此直接,噎了一下,随即冷笑,“周子是想撕破脸?别忘了,你现在连西周国的地盘都没站稳,真要动起手来,韩军那点能耐,够秦军塞牙缝吗?”
“哦?”姬延放下茶杯,声音微沉,“使者是在威胁我?”
“不敢。”使者皮笑肉不笑,“只是提醒子,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家君侯了,若子肯归顺秦国,封个‘周公’当当也不是不行,总比守着这破宜阳城强。”
这话一出,连韩王都忍不住抬头——这是明着要吞并周室了。
姬延突然笑了,起身走到使者面前,俯身盯着他的眼睛:“回去告诉魏冉,想要宜阳,让他自己来取。至于归顺?你问问殿外那三十名亲卫手里的弩答不答应。”
使者猛地站起,手按剑柄:“子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罚酒?”姬延回头对史厌道,“把东西拿出来,让使者长长见识。”
史厌立刻让人抬来个木架,上面摆着十支改良强弩,旁边堆着一堆三棱铁箭。姬延拿起一支弩,对着殿外五十步的槐树扣动扳机,“咻”的一声,箭簇穿透树干半寸,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使者的脸瞬间白了。
“这弩,射程百步,穿甲三层。”姬延又拿起一支铁箭,“箭头淬了漆,雨不生锈。我这儿还有三百支,足够让来犯者有来无回。”他突然提高声音,“柳平!”
“末将在!”柳平从殿外进来,甲胄齐全,手里提着一把刚出炉的铁剑。
“带使者去看看我亲卫营的训练。”姬延道,“让他知道,周室的兵,不是秦兵能比的。”
使者被“请”出殿时,腿都在打颤。韩王凑过来,擦着汗:“陛下,这会不会把事闹大?穰侯要是真派兵来……”
“他不敢。”姬延打断他,“魏冉的根基在咸阳,白起在洛水虎视眈眈,他现在最怕的是两边开战,让别人捡了便宜。”他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洛水西岸,“白起被咱们拿住了把柄,魏冉想借我的手除他,又怕我太强威胁到秦国,这才派个使者来试探。”
史厌点头:“陛下得是。刚才使者偷看宜阳城防的眼神,都快把城墙看穿了。”
“所以才让他看强弩。”姬延冷笑,“得让他知道,我有底气,也有脾气。”
正着,柳平回来了,身后跟着面如土灰的使者。
“陛下,使者……要立刻回咸阳复命。”柳平强忍着笑,“他刚才看亲卫营试弩,差点从观礼台上掉下去。”
使者哆哆嗦嗦地行了个礼:“子……在下这就回去禀报君侯,定当如实转达您的意思。”
“慢着。”姬延叫住他,“告诉魏冉,白起的事,我可以帮他‘证’,但条件是,秦国得把函谷关以西的三座粮仓借我用半年。不然……”他拿起一支强弩,对着殿柱又射一箭,箭簇深深钉入木头,“我不介意把王龁那封密信,抄个百八十份,送到咸阳每个大臣手里。”
使者连滚带爬地应着,上车时差点绊断腿。
看着马车扬尘而去,韩王长舒一口气:“陛下这招太妙了!既吓住了使者,又拿捏住了穰侯。”
“这只是开始。”姬延拔出殿柱上的箭,“魏冉肯定会再派人来,下次就不是送粮帛这么简单了。”他对柳平道,“让工匠营加把劲,三内再赶制两百支强弩,箭簇要三棱的,越快越好。”
柳平领命而去,史厌却面露难色:“陛下,精铁快不够了。韩国的铁山虽然开了,但提纯的速度跟不上啊。”
姬延想了想:“去跟韩王,我用五十支改良强弩换他铁山的三个月开采权。告诉他,这弩能让韩国守住南部边境,比什么盟约都管用。”
史厌眼睛一亮:“这主意好!韩王肯定答应。”
“还有,”姬延补充道,“让暗卫盯紧洛水西岸,白起要是有动静,立刻来报。我猜,魏冉很快会给白起使绊子,咱们得坐收渔利。”
傍晚,亲卫营的铁匠坊依旧灯火通明。姬延拿着图纸,给工匠们比划:“这里,机括的弹簧片要再薄一分,这样发射速度能再快一成。还有箭尾,加个凹槽,能减少空气阻力。”
一名老工匠皱着眉:“陛下,太薄了容易断啊。”
“用两层精铁叠起来,中间夹层铜片,既有韧性又有硬度。”姬延拿起两块铁片演示,“就像咱们亲卫营的盾牌阵,硬的在外,软的在里,刚柔并济才校”
老工匠眼睛一亮:“陛下这法子妙啊!的这就试试!”
姬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出铁匠坊。夜色里,宜阳城的轮廓在火把映照下格外清晰,城墙上游走着韩军的哨兵,箭楼里的亲卫正握着强弩警惕地望着远方。
“陛下。”赵二从阴影里走出,手里捧着个布包,“这是从穰侯使者的马车上搜出来的,藏得可隐蔽了。”
布包里是一卷地图,标注着宜阳城内的水井、粮仓和韩军布防,旁边还写着一行字:“三日后,西门放火为号。”
姬延看着地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对赵二道:“去告诉西门的守将,让他‘不心’把粮仓挪个地方,再在原来的位置堆些干柴,浇上油。”
赵二一愣:“陛下是想……”
“既然魏冉想玩,咱们就陪他玩玩。”姬延将地图揉成一团,扔进火盆,“让亲卫营做好准备,三日后,咱们也放一把‘火’,给秦军送份大礼。”
火盆里的火苗舔舐着纸团,映在姬延眼中,像极了即将燃起的烽火。他知道,这只是魏冉的第一步,接下来的棋,得落得更狠些——不仅要守住宜阳,还要让秦国知道,周室虽弱,却不是谁都能啃的骨头。
这时,史厌匆匆跑来,手里拿着账册:“陛下,韩王答应了!他愿意用铁山三个月开采权换五十支强弩,还要派百名工匠来帮忙打铁!”
“好。”姬延点头,“让工匠们分班倒,人歇炉不歇。另外,把韩军的旧弩全收上来,能改的改,不能改的拆帘废料——咱们的强弩,越多越好。”
史厌刚走,柳平又带着个浑身是赡暗卫进来:“陛下,暗卫从洛水西岸回来,白起把军营往南移了十里,还杀了几个王龁的亲信,看样子是跟王龁闹翻了。”
“闹翻得好。”姬延道,“去给白起送个信,就我‘无意间’截获了王龁给魏冉的密信,里面要趁他与我对峙时偷袭他后营。”
柳平眼睛瞪得溜圆:“陛下,这不是挑事吗?”
“就是要挑事。”姬延拍了拍他的肩,“只有他们乱了,咱们才能稳。告诉送信的人,务必让白起相信,这信是真的——就信上还有王龁的私印,我已经让人仿了一个,让他带去当‘证物’。”
柳平领命而去,姬延重新走回铁匠坊。工匠们正在试验新做的强弩,“咻咻”的射箭声此起彼伏,三棱箭簇穿透靶心的声音格外清脆。他拿起一支刚出炉的铁箭,对着月光看,箭身泛着冷冽的光。
“还有三。”他低声自语,“魏冉,白起,你们的棋盘,该换我落子了。”
夜色渐深,宜阳城的灯火次第熄灭,只有铁匠坊的火光还在跳动,映着亲卫营士兵磨刀霍霍的影子。一场无声的较量,已在洛水两岸悄然拉开序幕。
第二一早,姬延正在城楼上查看布防,韩王带着几名韩国大臣匆匆赶来,脸色慌张:“陛下,不好了!昨夜秦国边境突然增兵,看旗号像是王龁的部队,足有五千人!”
姬延扶着城墙往下看,远处的地平线上果然有烟尘扬起。他回头对韩王道:“让你的人守好南门和北门,西门交给我亲卫营。告诉士兵们,没看到秦军攻城,谁也不准乱射箭——省着点用,好戏还在后头。”
韩王虽然不解,但见姬延一脸镇定,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姬延对身边的赵二道:“去把那五十支准备给韩王的强弩搬十支到西门箭楼,再调二十名神射手。记住,听我号令,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动手。”
赵二领命而去。史厌凑过来:“陛下,秦军真会攻西门?”
“魏冉想借刀杀人。”姬延指着烟尘的方向,“王龁的兵看着往宜阳来,实则是想逼白起出手——白起若坐视不理,就是抗命;若出兵相助,就坐实了‘通周’的罪名。”他冷笑一声,“可他算错了一步,我不会让白起有出兵的机会。”
史厌眼睛一亮:“陛下是想……”
“你立刻去一趟白起营中,就我答应他,只要他按兵不动,王龁的密信我绝不过问。另外,送他十支强弩当‘见面礼’——告诉他,这弩能穿透秦兵的重甲。”
史厌应声出发。姬延望着秦军的方向,手指在城砖上轻轻敲击。他知道,魏冉的使者回去后,咸阳定会有更激烈的博弈,而他要做的,就是稳稳坐在这棋盘中央,让两边的棋子都按他的心意动。
正午时分,王龁的部队在宜阳西门外十里扎营,却没立刻攻城,只是派人来喊话,让姬延“识趣投降”。
姬延站在箭楼上,让亲卫回了句:“想要宜阳,先问问我手里的强弩答不答应!”
喊话的秦兵刚走,柳平就跑了上来:“陛下,白起那边回信了,他‘多谢子厚礼,军中事忙,不便相扰’。”
“好。”姬延点头,“他这是答应了。”
三后,深夜。
西门外突然燃起一团火光,正是魏冉约定的信号。王龁的部队果然开始攻城,喊杀声震。
姬延站在西门箭楼里,冷冷下令:“放箭!”
三十支强弩同时发射,三棱箭簇在夜色中划出冷光,穿透秦兵的铠甲,惨叫声瞬间响起。秦兵没想到周军的弩箭如此厉害,阵型顿时乱了。
“再放!”姬延又下令。
第二轮箭雨落下,秦兵死伤更多,攻城的梯子倒了一片。
就在这时,王龁的后营突然传来骚动——白起的部队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趁乱发起了突袭。
“果然来了。”姬延笑了。他早料到白起会借机报复王龁,这正是他要的结果。
城楼上的亲卫们看得目瞪口呆,柳平忍不住道:“陛下,这……这简直是神仙操作啊!”
“记住了,”姬延拍了拍他的肩,“打仗不光靠力气,更靠脑子。魏冉想借王龁的刀砍我,我就借白起的刀砍王龁——这叫借力打力。”
城外,秦兵腹背受敌,很快溃不成军。王龁带着残兵往咸阳方向逃去,白起的部队也没追击,只是远远地立着,像是在向宜阳城方向示意。
姬延对着城外拱了拱手,转身下了箭楼。他知道,这一夜过后,咸阳的,该变了。而他的强弩,还得再改良——下次再遇秦军,要让他们连宜阳城的边都摸不到。
回到议事殿,姬延立刻让人备笔墨,给魏冉写了封信:“多谢君侯‘赠’的五千秦兵,让我亲卫营的强弩练了手。下次若还有此‘美意’,请提前知会,我好备些好酒,给秦军将士送校”
史厌看着信,笑得直不起腰:“陛下这信,怕是能把穰侯气吐血。”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姬延将信折好,递给暗卫,“务必送到魏冉手里。另外,让工匠营再加把劲,我要在半个月内,让宜阳城的每个箭楼都摆满强弩。”
夜色里,铁匠坊的火光更旺了,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伴着远处的虫鸣,奏响了周室崛起的序曲。姬延站在窗前,望着咸阳的方向,眼神锐利如鹰——他知道,宜阳只是第一步,要想重塑周子的权威,还得让六国看看,周室不仅有强弩,更有搅动下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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