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清脆的消息提示音，如同冷水泼入滚油，瞬间炸裂了所有暧昧升温的空气。
林凡和星野雨同时触电般弹开，迅速坐正，目光死死锁定在电视屏幕上，仿佛刚才那短暂的眼神交汇和几乎凝滞的氛围从未存在过。只有胸腔里失控的心跳声，咚咚哓撞击着耳膜，泄露着彼茨慌乱。
电视里，五条悟还在大杀四方，特效炫酷，音效炸裂。但两人显然都已经无法投入剧情了。
林凡的余光不受控制地瞟向身边。
星野雨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显得有些凝重的侧脸线条。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边缘摩挲着，刚才因为动漫和意外对视而产生的羞涩与兴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是谁？
Alice又有什么变故？
还是……她远在国外的父母终于发现了什么端倪？
林凡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攀上心头，像阴云一样笼罩下来。七。这个倒计时从未如此清晰地横亘在他脑海里。任何一点来自外界的联系，都可能成为打破眼下这脆弱平衡的催化剂。
他张了张嘴，想问一句“没事吧”，又觉得有些唐突，只好硬生生憋了回去，假装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里他早已烂熟于心的打斗场面。
过了大约十几秒，也许更久。
星野雨轻轻吁了口气，将手机屏幕按熄，放回茶几上。她没有立刻抬头，而是盯着黑暗的屏幕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整理情绪。
然后，她忽然转过身，面向林凡，跪坐在沙发上。
这个动作让林凡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也扭过头看她。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屏幕不断变幻的光线在她脸上流转，明明灭灭，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难以捉摸。她的眼睛却很亮，在昏暗中清晰地映出他的轮廓。
“林凡さん，”她开口，声音比平时要轻，却带着一种异常的认真，“あの…メッセージは…”（那个…消息是…）
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来了！是要离开的事了吗？是签证？还是她家里……
他紧张地等待着下文，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然而，星野雨的话头却突兀地一转，问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林凡さんは…私と一绪にいて…楽しいですか？”（林凡先生…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啊？”林凡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问题，大脑一下子没转过弯来，愣愣地看着她。
星野雨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依旧跪坐着，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在执着地等待一个答案。电视的光掠过，她眼底似乎有某种紧张和…期待？
这算什么问题？
开心吗？
林凡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开心？
从她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家门口开始，他的生活就彻底脱离了咸鱼轨道，变得鸡飞狗跳、手忙脚乱。要照顾一个语言不通、生活习惯迥异、还特别能惹麻烦的大姐，要应付邻居朋友的八卦围观，要担心非法滞留的问题，还要承受她时不时地雷系思维带来的冲击……
这能叫开心吗？
可是……
想起她吃泡面时满足的笑容，想起她在网吧里崇拜地喊666，想起她因为能留下而露出的灿烂笑脸，想起她刚刚看动漫时兴奋发亮的眼睛，甚至想起她肠胃不适时可怜兮兮的样子……
那些无奈、吐槽、尴尬和担忧的背后，似乎又确实掺杂着一些别的、他从未体验过的情绪。是一种生活被突然注入新鲜色彩的新奇感？是一种被人全然依赖信任的满足感？还是……仅仅只是看着她，就觉得心情莫名变好的……那种感觉？
他的沉默似乎让星野雨误会了。
她眼底那丝微弱的期待慢慢黯淡下去，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部分眸光，声音也低了一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やっぱり…迷惑ですか？”（果然…还是给你添麻烦了吗？）
“不是！”林凡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急切地否认。
星野雨倏地抬起头，重新看向他。
话一出口，林凡就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但看着她重新亮起的眼眸，又觉得不能不完。他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鼻尖，眼神飘忽，不敢与她对视，声音也低了下去，含糊道：“没……没有添麻烦。挺……挺好的。”
完，他觉得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这种近乎直白的肯定，对他这种别扭的宅男来，简直羞耻度爆表！
“ほんとですか？”（真的吗？）星野雨追问了一句，身体又往前倾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不自觉间缩短了。
“嗯……真的。”林凡硬着头皮点头，感觉自己快要被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看穿了。他赶紧补充道，“就是……下次别吃那么多麻辣烫就协…”试图用吐槽来掩盖自己的不自然。
星野雨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被他带偏话题，或者因为被吐槽而鼓起脸颊。她依旧认真地看着他，仿佛在仔细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客厅里陷入一种短暂的安静，只有电视里传来的背景音。
忽然，星野雨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看着林凡，用她那特有的、生硬却异常清晰的塑料中文，一字一顿地，抛出了一枚足以将林凡炸得人仰马翻的重磅炸弹：
“林凡さんは…”
“私のこと…”
“好き？”
（林凡先生…
喜欢…
我吗？）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凝固了。
电视里的声音模糊成了遥远的杂音。
林凡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声。
他整个人彻底僵住，眼睛瞪得滚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脸上是一片空白式的震惊。大脑cpU被这记直球彻底干烧，冒起滚滚浓烟，无法处理任何信息。
喜…喜欢？
她…她刚才问了什么？！
喜欢她吗？！
这算什么问题？！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跳跃了八百个步骤了吧？！地雷系的思维都这么直接的吗？！不对！这已经不是直接了！这根本就是函级别的直球攻击啊！
林凡的内心掀起了海啸般的吐槽风暴，但表面上，他依旧维持着那副被雷劈中的傻样，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忘了。
星野雨问出这句话后，脸颊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一层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她似乎也被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眼神有些闪烁，但依旧强撑着没有移开视线，执拗地等待着答案。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握紧了裙摆，透露出她内心的紧张并不比林凡少。
她看着林凡那副目瞪口呆、仿佛世界观被重塑的傻样，等待了几秒，见他完全没有反应，忍不住又声地用日语确认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羞涩：“あなた…私のこと…好き？”（你…喜欢我？）
这句日语如同解除了石化魔法，林凡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咳！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挥舞着，试图点什么，却只能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单音节，“啊…我…那个…你…这…”
他的语言系统彻底崩溃，中文日语混杂在一起，变成了一团乱码。大脑里只剩下“喜欢”两个字在无限循环播放，伴随着各种颜色的弹幕疯狂滚动。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是因为刚才那个消息吗？是受什么刺激了？！
还是地雷妹的日常操作？！
这让他怎么回答？！
是？这才认识几啊！是不是太轻浮了？！
不是？可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感觉……而且看她好像很期待的样子……不是会不会太伤人了？！
林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窘迫之中，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星野雨那双认真又带着羞意的眼睛。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推上审判台的犯人，而法官正用最纯粹直接的目光等着他交代“罪状”。
星野雨看着他慌得手足无措、满脸通红、语无伦次的样子，原本紧张的心情忽然奇异地平复了一些，眼底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她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
她并没有催促，只是依旧安静地跪坐在那里，微微偏着头，看着他，像是在观察什么有趣的生物。
过了好半晌，林凡的咳嗽才勉强平息下来，但脸上的红潮丝毫未退，心跳依旧快得像是刚跑完马拉松。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找回了了一点语言组织能力，虽然声音还是抖的：“不…不是……你……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试图把问题抛回去，缓解自己的尴尬。
星野雨眨了眨眼，表情很是理所当然：“だって…”（因为…）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开始一条一条地数：
“林凡さんは、见知らぬ私を家に招き入れてくれた。”（林凡先生，把陌生的我带进了家里。）
“美味しいラーメンを作ってくれた。”（给我做了好吃的泡面。）
“気分が悪くなった时、心配してくれた。”（我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很担心我。）
“一绪に买い物に行って、重いものを持ってくれた。”（和我一起去购物，帮我提重的东西。）
“私が残りたいって言った时、颔いてくれた。”（我想留下的时候，点头答应了。）
“そして…大好きなアニメを共有してくれた。”（还迎和我分享最喜欢的动漫。）
她每数一条，就弯下一根手指，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仿佛在列举什么确凿无疑的证据。数到最后，她抬起头，用那双清澈得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直视着林凡，语气带着一点点困惑和十足的肯定：
“これら全部…优しさの证拠じゃないですか？”
“だから…私のこと、好きなんだと思いました。”
（这些全部…不都是温柔的证明吗？）
（所以…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林凡：“……”
他彻底哑口无言。
原来……在这些他看来是麻烦、是无奈、是吐槽、是偶尔良心发现的举动，在她那里，都被清晰地解读成了“温柔的证明”？
一股难以形容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头顶，让他的脸颊、耳朵、甚至脖子都烫得惊人。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他被这过于直白、过于纯粹的逻辑彻底击溃了。
否认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不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用最无辜的表情着最致命话语的少女，林凡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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