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我坐在冒险者公会的等候室里。
冰冷的木质长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我前面，几队冒险者垂头丧气地从分会长办公室出来，一个个像是被抽了筋骨，显然没少挨训。
这气氛搞得我都有点紧张了。
一直熬到日头偏西，才终于听见接待员喊我的名字。
推开那扇沉重的橡木门，一股浓重的烟草味混合着疲惫的气息扑面而来。欧阳进分会长陷在宽大的椅子里，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像一株脱了水的植物。
“您看起来很累。”我没忍住，了一句。
他抬起眼皮，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摆了摆手：“别提了，一宿没合眼。坐吧。”
他没绕圈子，直接切入正题：“白，听你当时就在精英怪房间里？把情况原原本本地一遍。”
我点点头，将李乐乐队如何作死、如何遭遇哥布林皇帝、如何用逃生球跑路，最后怪物被传送到我面前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欧阳进静静听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嗯……过程和其他人的出入不大。”他停下敲击，锐利的目光锁定了我，“不过，我听你后来在外面放话，哥布林皇帝是你杀的？白，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来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道：“分会长，我没有开玩笑。哥布林皇帝，就是我杀的。”
欧阳进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眉头紧锁，眼神里全是审视。
“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登记职业是……生活魔法使？F级？”他的语气不带任何情绪，但那种根深蒂固的怀疑，比直接的质问更伤人。
“是我干的。”我重复道，有些厌烦这种拉锯。
“证据。”欧阳进言简意赅，“哥布林皇帝的魔石，有吗？”
我懒得再费口舌，直接从腰包里掏出那颗漆黑如墨的石头，“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那石头不大，却仿佛有千斤重，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沉重了几分。
欧-阳进的瞳孔骤然收缩：“黑魔石？！这……”他身体前倾，仔细端详了半，才缓缓靠回椅背，“单凭这个，还不够。守层精英怪的掉落物，通常不止一件。”
“您这疑心病，不去当侦探可惜了。”我声嘀咕一句，又把那枚戒指摸出来，扔在魔石旁边。
叮。
清脆的响声让欧阳进的眼皮跳了一下。他立刻按响了桌上的铃。
很快，接待员百合推门进来。我还在纳闷叫她干嘛，转念一想，记起她好像有鉴定师的资格。
“百合，鉴定一下这枚戒指。”欧阳进命令道。
百合好奇地看了我一眼，拿起戒指。她指尖泛起柔和的魔力微光，口中轻声念诵咒文。
“物品鉴定。”
片刻之后，百合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有些变调：“报告分会长！这、这是‘魔力双倍戒指’！”
“什么效果？”
“佩戴者施展任何魔法，魔力消耗减半！”百合的声音里带着颤音，显然也被这件装备的属性惊到了，“这东西……拿去拍卖行，起拍价至少一个亿！”
“噗——”
分会长到底没绷住，一口气没喘匀，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千真万确！”百合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欧阳进深呼吸，再呼吸，好半才把那股惊涛骇浪压下去。他再次看向我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甚至带上了一丝敬意。
“吴先生，刚才是我失礼了。”他连称呼都改了，“看来，你讨伐哥布林皇帝一事，千真万确。如果不介意，能谈谈战斗的细节吗？”
我只好又把战斗过程简略了一遍，重点强调了生活魔法的妙用，但像“感知领域”和“自动护盾”这种核心机密，自然是含糊带过。
“我明白了……”欧阳进听完，陷入了沉思，“也就是，你用的是独创的生活魔法……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提到了三种全新的魔法？”
我心，其实是六种。像“高级刃流”这种大杀器，我更不可能出来。
“是的。”
“在魔法厅登记备案了吗？”
“只登记了‘锥形箭’。”
“另外两个呢？不打算登记？”
我有些犹豫。公开新魔法，对提升生活魔法使这个群体的地位有好处。但问题是，那两个魔法的学习门槛是魔法等级五，现在绝大多数生活魔法使，连三级都费劲，公布了也学不会。
我把这个顾虑了出来。
欧阳进沉吟片刻，点零头：“这确实是个问题。但备案宜早不宜迟，万一将来有人碰巧也发现了同样的魔法，抢先登记，你就白忙活了。”
“我明白了，这两就去办。”
事情谈完，我准备告辞。欧阳进却叫住了我，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对了，那哥布林皇帝……就没掉个储物袋之类的宝贝？”
我咧嘴一笑，指了指桌上那枚戒指：“分会长，这事儿，还有这戒指……您得替我保密啊。”
“放心。”欧阳进笑得像只老狐狸，“公会不会亏待任何一位英雄。”
这戒指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卖。对我来，它的价值远超一个亿。
……
走出办公室，回到等候室，一股火药味扑面而来。
朱磊和李乐乐正隔着几米远对峙，大眼瞪眼。
“我李大少爷，”朱磊的语气像是淬了冰，“一句对不起，就那么难出口？”
李乐乐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我那是为了保护队友！我的判断没有错！”
判断本身或许没错，但我看这家伙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的“正确判断”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麻烦和危险。
这时，朱磊被叫进了分会长办公室。等候室里，只剩下我和李乐乐。
我走到他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给别人添了大的麻烦是事实。道个歉，很难吗？还是，你的自尊心不允许？”
李乐乐猛地扭头，恶狠狠地瞪着我：“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比我还弱的家伙，少在这儿教训我！”
我被他气笑了。
这家伙的脑回路，真是清奇。
“比你弱？”我嗤笑一声，“那是以前了。现在嘛……谁弱谁强，还真不一定。”
单杀哥布林皇帝的战绩在这儿摆着，我句五五开，都算是谦虚了。
“放屁！”李乐乐一脸鄙夷，“你一个生活魔法使，也配和我比？”
“生活魔法使”五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我的神经。
我心头那股压抑已久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行啊。”我站起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跟我来，我让你好好见识一下，生活魔法使的‘实力’！”
我拽着他，径直走向公会后院的训练场。
训练场角落里，立着几块专门用来测试魔法威力的巨型岩埃
我把李乐乐推到一块最大的岩石前，那石头足有两人高，表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劈砍痕迹。
“怎么样？”我指着它，“用你最强的魔法，能把它打碎吗？”
李乐乐瞥了一眼巨岩，冷笑道：“开什么玩笑？这玩意儿没d级冒险者的全力一击，想都别想！”
“看好了！”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抽出战镰，面对巨岩，深吸一口气。
体内的魔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压缩、汇聚于镰刃之上！
“七重·高级刃流！”
嗡——！
没有惊动地的声响，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V字形能量刃凭空出现，它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塌陷了，形成一片无声的扭曲区域。
下一瞬，能量刃消失在原地。
咻——
紧接着，是迟来的轰鸣！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坚硬的岩靶像是被无形巨兽啃了一口，从中间瞬间断裂、崩解、化为漫碎石！狂暴的冲击波卷起烟尘，将周围的一切都向后推开。
这动静，比我想象的还大。
烟尘缓缓散去。
李乐乐像一尊石像，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不……不可能……”他喉咙里发出干涩嘶哑的呓语，眼神涣散，死死盯着那堆碎石，“这……这种事……连我都……”
他的世界，好像崩塌了。
欧阳进分会长最终没有对外公布是谁杀死了哥布林皇帝。
大概是他信守承诺，帮我把这事儿压了下来。
但我心里却因此拧巴起来。想给生活魔法使正名，把这种英雄事迹公之于众，不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吗？可一想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就一阵头疼。
“算了，再等等。”我揉了揉眉心，低声自语，“等我再强一点，强到没人敢动歪心思的时候再。”
为了攻略水月地下城更方便，我一咬牙，直接在地下城附近的冒险者公寓区租了套房。安家置业，添置各种生活用品，花钱如流水。
幸好，那块从哥布林皇帝身上掉落的型黑魔石，卖了个让我目瞪口呆的好价钱。
整整三百万元！
看着银行账户里多出来的一长串零，我恍惚了半。这笔钱，足够我在这个世界安稳地生活很久了。
搞定新窝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邀请音她们三个，在城里最高级的一家餐馆订了个包厢，庆祝这次来之不易的胜利，也算是乔迁之喜。
“白老师，恭喜！”菜还没上齐，一梦就按捺不住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的腰间，“快让我看看那个魔法腰包！”
我笑着解下来递给她。这包看起来平平无奇，一梦翻来覆去地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就这么用。”我拿过桌上的空茶壶，对着包口，心念一动，茶壶“嗖”地一下就消失了。
“哇——！”一梦的惊叹声差点掀翻屋顶。
悠悠倒是淡定，全程笑眯眯地埋头苦干，纤细的手指正灵巧地剥着一只油焖大虾的壳，剥好后蘸了酱汁，精准地塞进嘴里，幸福地眯起眼。
“老师，”她含糊不清地问，“你干嘛不告诉公会，哥布林皇帝是你杀的啊？”
“我了，”我灌了口果汁，一脸无奈，“没人信啊。”
“把黑魔石和这个腰包拿出来给他们看不就行了？”悠悠又解决了一只虾，舔了舔手指。
我长叹一口气：“因为我是个‘弱’的生活魔法使啊。你想象一下，一个公认的‘弱鸡’职业，身上揣着价值连城的魔导装备，这个消息传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我对‘弱’这个词，表示强烈抗议！”悠悠难得地停下筷子，表情严肃了一秒，但很快又笑嘻嘻地补充，“不过老师你的担心我懂了。大概两年前吧，有个E级冒险者，运气好弄到了一个魔法储物袋，结果消息走漏了……”
她顿了顿，包厢里的气氛瞬间沉重下来。
“后来呢？”我追问。
“在一个巷子里被人发现的，全身骨头断了十几根，在医院躺了三个月才捡回一条命。储物袋当然也没了。”悠悠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最糟的是，犯冉现在都没抓到。”
包厢里一片寂静。一梦也不再咋咋呼呼，脸有点发白。
这才是冒险者世界的真实面貌。光明之下，总有吞噬生命的阴影。
“行了行了！”我赶紧举起果汁杯，打破这沉闷的气氛，“今可是庆功宴！聊点开心的！来，为了我们的胜利，干杯！”
“干杯！”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总算把那点阴霾驱散了。当然，未成年人禁止饮酒，她们喝的都是鲜榨果汁。
没过几，浅川市的本地周刊杂志上，刊登了一篇关于我的报道。
标题起得很有噱头——《孤狼崛起！一位生活魔法使的精英怪狩猎之道！》。
内容倒也属实，写了我在精英怪狩猎比赛中，作为一个独来独往的生活魔法使，最终跻身顶尖梯队的事迹。
托这篇报道的福，浅川市这个地方，总算开始出现一些“生活魔法使好像也挺能打”的声音。
但这，还远远不够。
我坐在新公寓的沙发上，看着窗外地下城的方向，手里捏着那本杂志。
想要让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生活魔法使都能挺起腰杆，光靠这种地方报的报道可不校
我需要的，是一场真正足以轰动全国的……丰功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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