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些许夜的寒寂,却难以照亮青甸洼上空弥漫的沉重氛围。远方战场残留的硝烟与血腥味依旧顽固地渗透在空气里,提醒着人们昨夜并非噩梦。破晓基地方向,频繁起降的运输机和修士流光,预示着紧张的善后与新一轮的布防已然开始。
默园内,王默然仔细地将地脉入口用切割下的灵晶碎块重新封堵、掩盖,尽力抹去一切人为痕迹。做完这一切,他并未感到轻松,反而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福内务部的暂时退去,绝非事情的终结,更像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对方就像经验老道的猎人,一次试探未果,只会更加警惕,下一次的窥探必将更加凌厉和难以防范。
他回到父母所在的窝棚外,隔着加固的材料,能听到里面传来母亲李秀兰压抑的咳嗽声和父亲王建国低沉的叹息。二老显然一夜未眠,被远处的动静和儿子的“突发状况”吓得够呛。
王默然心中一阵酸涩。他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轻轻敲了敲窝棚:“爸,妈,亮了,没事了。”
窝棚里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窸窣的起身声。王建国掀开挡门的破毡布,露出那张饱经风霜、写满担忧的脸。他上下打量着儿子,见王默然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故意维持的伪装),但眼神清明,行动如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哑声道:“然…你真没事了?昨晚那声响…还有之前那个大夫…”
“真没事了,爸。”王默然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就是昨离战场太近,可能吸零不干净的东西,有点头晕,那大夫给打了针,睡一觉好多了。破晓的人检查过了,没大碍,让多休息。”
李秀兰也挤了出来,抓住儿子的手,眼圈泛红:“吓死妈了…这地方邪性得很…咱要不还是…”
“妈,没事,真没事了。”王默然反手握住母亲粗糙冰凉的手,语气坚定,“现在外面更乱,哪里都不安全。咱这地方虽然怪点,但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我能照应。你们别担心,有我呢。”
他好一番安抚,才将二老劝回窝棚休息。看着父母依旧忧心忡忡的背影,王默然攥紧了拳头。变强的渴望从未如此迫牵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能给父母撑起一片真正安稳的空。
他走到院子角落,那里堆放着他之前收集的一些废弃材料和工具。他需要为自己打造一些新的、更合用的“家伙事儿”。之前那根钢筋撬棍对付普通疯鼠尚可,面对如今可能出现的更强大威胁,已显不足。
他的目光扫过一堆锈蚀的钢筋、几块断裂的混凝土预制板、甚至还有半截不知从什么机器上拆下来的、质地异常坚硬的合金齿轮。
“炼器?”混元老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就凭这些破烂和你这半吊子修为?”
“不是炼器。”王默然摇摇头,眼神专注,“是改造,是应用。”
他拿起那半截合金齿轮。这齿轮有脸盆大,边缘布满崩口,但主体结构依旧完好,材质非凡,远超普通钢铁。他尝试调动一丝暗青灵炁于指尖,轻轻划过齿轮边缘。
嗤!
一声轻响,齿轮边缘应声被切下一片,断口光滑。
王默然眼中一亮。好锋利的灵炁!这兵煞灵炁在“破坏”和“切割”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
他有了主意。他挑选出几根粗细适中的钢筋,又找出一些尚且可用的螺栓螺母。然后,他并指如刀,暗青灵炁凝聚于指尖,开始对这些材料进邪加工”。
他并非简单地切割,而是凭借【锻体极境】带来的微观感知力和对自身灵炁入微的掌控,如同最精密的机床,将钢筋一端切削出尖锐的斜面,甚至刻意留下细微的、肉眼难以察觉的锯齿状结构;在另一端则精准地灼刻出螺纹。他又将那合金齿轮切割成大不等的七八片锋利碎片,边缘都处理得异常锋锐。
然后,他拿起一根削尖的钢筋,将一片较的齿轮碎片贴合在钢筋尖端下方,灵炁微微吞吐,集中于一点,产生瞬间的高温,如同焊接般将其牢牢固定。他又在钢筋尾端拧上用灵炁加工出的螺母配重。
不多时,三支造型奇特、充满了粗粝手工感的投掷矛便制作完成。它们通体黝黑,唯有矛头下方镶嵌着寒光闪闪的齿轮碎片,看上去既怪异又危险。
王默然掂量了一下,手感沉甸甸,重心平衡。他目光投向几十米外一堵半塌的墙壁,手臂肌肉微微绷紧,暗青灵炁自然流转,灌注矛身,猛地掷出!
咻!
投掷矛破空飞出,速度远超以往!并非直线,而是带着一种轻微的旋转,发出低沉的风啸声!
噗嗤!
一声闷响,投掷矛轻而易举地洞穿了那厚实的砖墙,矛头齿轮碎片在旋转中造成了更大的撕裂伤,破坏力惊人!
王默然走过去,拔出投掷矛,检查了一下矛头,只有轻微磨损,主体结构完好。
“粗糙,但有效。”混元老祖评价道,“以你现在的力量,灌注灵炁投出,百步之内,足以威胁【炼气】中期以下的修士。可惜,只是凡铁,无法承受更强大的灵炁灌注,亦无符文加持,终是消耗品。”
“够用了。”王默然面色平静。他本就没指望现在就能炼制法宝。这只是利用手头材料,最大化发挥自身优势的临时武器。这种基于自身理解、亲手打造、完全受控的力量,让他感到一种踏实福
他将三支投掷矛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又开始用剩余的边角料制作一些巧的、边缘锋利的三角钉,准备布置在默园外围的隐蔽处,作为预警和陷阱。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此时,极境感知的边缘,再次捕捉到了那熟悉的、来自东面两里外那片废墟的、极其隐晦的能量波动!
那个神秘的存在,又开始了它对环境中散逸能量的吸收!
但这一次,王默然感知得更加清晰。那吸收的源头,似乎并非一个整体,而是…两个?或者更多?它们的气息非常接近,却又有着微妙的差别,仿佛是同源而生,却又各自独立。而且,它们吸收能量的方式,并非霸道掠夺,更像是一种…温和的引导和转化,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福
这感觉…与破晓的制式功法、与明界正统修真、甚至与暗界的污染侵蚀都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子古老而陌生的意味。
“又来了…”王默然心中警惕大作。这个邻居,太过神秘,是敌是友,难以预料。
他立刻停止手上的动作,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借助碎屑的掩护,心翼翼地将感知力聚焦过去,试图窥探更多细节。
然而,对方的感知似乎也异常敏锐。几乎在他的感知力聚焦过去的瞬间,那两股能量波动骤然停止,仿佛瞬间融入了环境,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一股极其细微、却带着明确警告意味的精神波动,如同针刺般,精准地投向王默然的方向!
这波动很轻,并未蕴含攻击性,更像是一种划清界限的警示:“勿窥探!”
王默然心中一凛,立刻收回了感知力。对方发现他了!而且明确表达了不喜被窥探的态度。
这反而让他稍稍安心了一些。至少,对方目前似乎没有明显的敌意,只是不愿接触。这种“互不打扰”的状态,或许是目前最好的相处方式。
但他心中的好奇和警惕却丝毫未减。那片废墟里,到底藏着什么?
接下来的几,青甸洼似乎进入了一种脆弱的平静期。破晓的军队和修士忙于清理战场、修复防线、救治伤员,暂时无暇他顾。内务部也没有再来找麻烦,仿佛真的将王默然当成了一个“运气不好被轻度污染”的普通承包者。
王默然乐得如此。他白大部分时间用来陪伴父母,打理默园,继续用那本地薯和地脉灵气尝试范围的“灵植”培育,同时不断练习对自身力量的精细掌控,特别是伪装灵炁波动的技巧。
他发现自己对那本《能量力学基础》的理解越发深入。科学的角度为他提供了另一个理解灵炁、理解能量的维度。他甚至开始尝试构建简单的数学模型,来描述自身兵煞灵炁的波动特性与伪装目标波动之间的转换关系。这种独特的“科学修真”方式,让他对力量的掌控效率提升了不少。
而每到夜深人静,他则会潜入地脉空腔,继续巩固修为,同时也会站在那条被重新封堵的矿道入口前,沉思良久。
碎屑再无异动,但那矿道深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古老镇封意味,却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
他知道,自己迟早要进去一探究竟。但不是现在。实力不够,准备不足,贸然探索未知之地,是取死之道。
右臂的青铜化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已经快要接近肩膀。锈火的抑制作用越来越微弱,那股冰冷的沉重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
这傍晚,他正在尝试引导地脉灵气滋养一株变异的地薯苗,试图催生其块茎,张明轩之前偷偷送来消息所用的那个简陋通讯器,突然发出了极轻微的震动。
王默然心中一动,立刻拿起通讯器走到僻静处。上面只有一行简短的数字代码,需要他用约定的密码本解读。
很快,信息被翻译出来:“实验室事故报告初稿已出,结论‘能量泄漏引发意外’,疑点重重,数据被删。内务部暗中增派人手,动向不明,心。”
王默然眼神瞬间冰冷。
果然!伪源实验室的事故被压下去了!破晓高层选择了掩盖真相!而内务部增派人手…是针对越来越乱的局势,还是…依旧没有放弃对某些“异常”的调查?比如…自己这个“意外”晋升炼气,又“意外”被污染的家伙?
危机从未远离,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在发酵。
他收起通讯器,看着边渐渐沉落的夕阳,残光如血,映照着这片废墟世界。
默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东有神秘邻居,西有虎视眈眈的破晓和内务部,地下藏着未知的矿道秘密,自身还背负着青铜化的催命符。
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但他眼中并无惧色,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冷静与锐利。
他回到那株地薯苗前,继续心翼翼地引导着灵气。嫩绿的苗叶在灵气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着,焕发出勃勃生机。
在这绝望的末世里,这一点点微弱的生机,仿佛也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王默然看着那抹绿色,久久不语。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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