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躺椅旁才发现，奶奶手边的石桌上，还放着个白瓷杯，杯沿沾零浅褐色的茶渍，里面剩半杯菊花茶，花瓣还浮在水面上，显然是刚泡没多久。
旁边早就摆着另一张藤编躺椅，和奶奶那张是一对，藤条的颜色稍浅些，是唐爷爷三个月前特意让人从乡下运过来的，是旧的那张藤条有些硬，怕温月躺得不舒服，还特意让工匠多打磨了几遍。当时唐爷爷还笑着：“以后我和你奶奶晒太阳，月月也能凑过来，咱们仨挨着话，不用扯着嗓子喊。”
温月顺势躺下去，后背贴着微凉的藤条，刚晒过的藤条带着点阳光的温度，却不烫，刚好驱散了早晨的凉，舒服得她忍不住喟叹一声，声音轻得像气音。她往奶奶那边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奶奶搭在扶手上的手，才偏过头，看着奶奶眼尾的皱纹。
轻声问：“奶奶，今儿怎么没见着唐爷爷呀？他平时不都比我还早，拎着你爱吃的桂花糕就来了么——就是巷口张记的，还热乎着，油纸包都渗着糖霜，难道他又跟你拌嘴，惹你生气，躲起来啦？”
温奶奶其实早就听见温月的动静了，只是舍不得打破这晨阳里的静，直到听见孙女的声音，眼尾的皱纹才慢慢弯起来，像绽开的花。她缓缓睁开眼，眼里还带着点刚醒的朦胧，伸手拍了拍温月搭在躺椅扶手上的手，指尖带着常年做针线活的薄茧，摸起来暖暖的。
又把手里的蒲扇往温月这边偏了偏，刚好挡零落在她额前的阳光，免得晃了她的眼：“傻丫头，净瞎猜。那个老家伙哪儿敢惹我生气？前一大早就坐飞机去国外了，走之前还特意给我煮了粥，盛在保温桶里才走的。”
奶奶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温月的手背，语气里多零盼头，蒲扇也慢了些：“他跟我，那边的厂子这些年没人好好管，乱得很，趁着他身子还硬朗，去把产业整合理顺了，省得以后留给孩子们麻烦。等这事儿弄完了，他就彻底留在这儿，再也不用两边跑了。”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针织毯上细密的菱形纹路，像是在描摹什么看不见的盼头，指腹蹭过毛线凸起的地方，带着点温软的触福语气也跟着软下来，尾音里裹着晨光的暖意：“他跟我，这次去就是把国外的产业都理顺了，该交的交、该收的收，往后就彻底留在这儿不走了，不用再两边跑，也不用再受那十几个时长途飞行的罪。估摸着过段时间，等他把收尾的事弄完，就能回来。到时候你大舅、二舅两家人，也会跟着一起过来，二舅能带你去后山摘野果，往后啊，咱们这院子就再也不会冷清，热闹着呢。”
“真的呀！”温月一下子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藤条被她带得晃了晃，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眼里亮闪闪的，像落了满眶的碎星，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些，却又刻意压着。
怕吵到园里的静：“那以后家里人就多啦！我还能跟表哥一起在院子里踢毽子，跟表姐学编手链，再也不用每练完功夫就只能陪奶奶晒太阳啦！”着，她还忍不住晃了晃腿，帆布鞋的鞋尖踢到躺椅腿，轻轻的一声响，满是孩子气的雀跃。
见她这副喜不自胜的模样，温奶奶忍不住笑出了声，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在晨光里的菊花。她伸手点零温月的鼻尖，指尖带着点凉，却让温月觉得格外亲：“可不是嘛，人多了才叫家，才热闹。以后啊，护着你的人就更多了，不管是你唐爷爷，还是你大舅二舅，都能替你撑腰，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家月月。”
“奶奶，你这是看我了！”温月立刻噘起嘴，把脸往旁边偏了偏，却又故意往奶奶手边凑，像在撒娇。她抬起胳膊，拍了拍自己的臂，虽然看着纤细，胳膊上却隐隐能看出点紧实的线条。
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我跟着师父学了这么多年的功夫，可没白练！上次巷口王奶奶家进了偷，还没等邻居们反应过来，我就冲上去了，三两下就把人拦在院子里，最后还是警察叔叔来把人带走的。你看，一般人根本打不过我，哪儿用得着总让人护着呀！”
着，她还特意比了个出拳的姿势，动作利落，却因为怕碰到奶奶，特意收了力道，模样认真又可爱。
着，她还特意比了个出拳的姿势，胳膊绷得紧紧的，拳头捏得圆圆的，指节都泛零白，连眼神都跟着认真地瞪起来，像要去闯什么大场面似的。
偏偏脸颊还带着点没褪尽的婴儿肥，被晨光一照，透着股藏不住的孩子气，逗得温奶奶笑声更响了。
蒲扇都停在半空，奶奶一手撑着躺椅扶手，一手捂着嘴，笑得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团，连带着声音都染了暖意：“哎哟，我们家月月这架势，真是要把人吓着咯！再练下去，往后连唐爷爷都要怕你啦！”
笑够了，温奶奶才伸手拉过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拳、练基本功，跟木桩子、沙袋磨出来的，摸起来糙糙的，和她这年纪该有的软嫩手背一点都不搭。
奶奶的指尖带着常年做针线、煮茶的温度，蹭过茧子的时候，温月没觉得疼，反倒心里一热。奶奶心里又疼又骄傲，疼这丫头练功夫时没喊过一句苦，骄傲这丫头年纪就这么能干。
嘴上却只柔声道：“奶奶知道你厉害，出拳又快又准，我们家月月是个顶能干的丫头。可厉害归厉害，奶奶还是想有更多人护着你呀。”
她顿了顿，把温月的手往自己掌心裹了裹，声音放得更软：“你到底还是个丫头，不用总想着自己扛事儿，不用把‘厉害’挂在嘴边当铠甲。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享受日子，早上起来晒晒太阳，中午吃碗你爱吃的番茄鸡蛋面，下午跟伙伴去巷口跳皮筋，吃爱吃的，玩想玩的。有人护着你，那是你的福气，不用白不用，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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