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气氛比数九寒还要冷上三分。
文武百官肃立，鸦雀无声，只有那跪在御阶之下，老泪纵横、哭嚎不止的“守陵人后代”李老汉，以及他身旁那捧着“物证”、一脸悲愤的汉子，还有那几个如同打了鸡血、面色潮红的御史，在搅动着这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龙椅之上，女帝面沉如水，明黄的龙袍衬得她容颜愈发清冷威严，她只是静静听着，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看不出喜怒。
国舅赵永廉垂首站在文官队列前列，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又迅速压下，换上一副忧国忧民的沉重表情。
萧辰独自一人站在大殿中央，玄色国公袍服在周遭或质疑、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孤立。
“陛下！臣等泣血上奏！”
王焕之御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演技比宫里的戏子还要精湛三分，“镇国公萧辰，恃功骄横，目无纲常！
为追查所谓幽冥宗，竟悍然擅闯前朝皇陵禁地，毁人祖坟，惊扰龙脉！
此乃动摇国本，大逆不道之重罪！
如今苦主就在殿前，物证确凿，人证泣血！
若此风不禁，则国法何在？祖宗规制何存？
下守陵之人，岂不人人自危？
臣恳请陛下，严惩萧辰，以正视听，以安下！”
他一番话，直接将个人指控拔高到了“动摇国本”、“破坏祖制”的恐怖高度。
“臣附议！”
“王御史所言极是！功是功，过是过！擅闯皇陵，毁人祖坟，此乃大忌！”
“请陛下明察！”
霎时间，又有七八名御史和几名显然是太后一系的官员出列附和，声音此起彼伏，如同群犬吠日，形成一股巨大的舆论压力，朝着孤身一饶萧辰碾压而去。
而更多持中立或原本对萧辰有些好感的官员，此刻在太后一系如此汹汹的声势下，又见女帝迟迟不语，也都选择了明哲保身，沉默观望。
一时间，萧辰仿佛成了狂风暴雨中一叶孤零零的扁舟，随时可能被巨浪吞没。
石虎和墨凤被拦在殿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无能为力。
萧辰感受着四周那无形的压力，胸中一股郁气与怒火交织。
但他知道，此刻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气血压下，目光平静地看向御阶之上的女帝，朗声道：
“陛下，臣有本奏。”
女帝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讲。”
萧辰转身，目光如刀，扫过跪地的李老汉和那群义愤填膺的御史，最后定格在王焕之身上，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王御史口口声声人证物证俱在，言之凿凿。
那好，本国公便当着陛下与满朝文武的面，再问这‘人证’几句！”
他不再看王焕之难看的脸色，直接对那李老汉问道：
“李老汉，你先前在府门外，言及祖坟在皇陵核心区域被毁，且知晓‘龙脉震动’。
本国公问你，你祖上既是守陵人，按《前朝陵卫律》，守陵人及其亲眷，三代之内，不得擅离护陵庄百里，更严禁踏入皇陵神道以内区域，违者重处！
你祖上是如何避开陵卫监管，将祖坟迁入核心区域的？
莫非你祖上是前朝皇亲国戚，有此特权？”
李老汉身子一抖，头埋得更低，支支吾吾：“这……年代久远，族谱……族谱有损，老儿……老儿也不甚清楚，只听父辈口传，祖坟确在皇陵之内，关乎龙脉……”
“口传？”
萧辰冷笑一声，步步紧逼，“好一个口传！那我再问你，你既自称是守陵人后代，当知守陵职责。
本国公在皇陵之中，曾遭遇前朝遗留的‘七星锁魂阵’以及诸多机关陷阱，皆是守护陵寝之手段。
你既世代守陵，可知这些阵法机关分布？可能出其中一二关窍？
若不出，你这‘守陵人后代’的身份，恐怕有待商榷吧？”
李老汉彻底傻眼了，他一个被临时找来的老骗子，哪里懂什么七星锁魂阵，什么机关陷阱？
他连皇陵里面是圆是扁都不知道！顿时汗如雨下，嘴唇哆嗦，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萧辰不再理他，又看向那所谓的“物证”——那块墓碑碎块和几片瓦当。
“至于这些物证……更是可笑！”
萧辰声音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前朝皇陵建制，墓碑皆有规制，石材、字体、铭文格式皆有定例！
而你这碎块，石材粗劣，刻痕崭新，分明是近期仿造做旧！
还有这瓦当，形制与前朝官制记载严重不符！慈拙劣伪造之物，也敢拿来污蔑当朝国公？”
他言辞犀利，逻辑清晰，直接将那老者的证词和物证批驳得体无完肤！
殿内不少中立官员闻言，都微微点头，看向王御史和李老汉的目光也带上了怀疑。
确实，这老者的表现和那所谓的物证，漏洞太多了。
王焕之见状，心知不能让萧辰继续掌控节奏，立刻厉声道：“萧辰！你休要巧言令色，转移话题！
就算此老丈记忆有误，物证存疑，但你擅闯皇陵乃是事实！
此乃铁证如山！你身为臣子，未经陛下明旨，私自闯入前朝帝陵，本身就是大罪！这一点，你无可辩驳！”
他死死咬住“擅闯皇陵”这一点，这是萧辰行为中最容易被攻击的“程序错误”。
“不错！程序有亏，便是大过！”
“功不能抵过！请陛下圣裁！”
附和之声再起。
萧辰面对这集中火力的攻击，神色不变，正要开口抛出关键证据——明自己是奉了女帝密旨，且有地龙认可和挫败幽冥宗阴谋这等足以抵消程序瑕疵的大功在前——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瞬间！
一直沉默端坐的女帝，突然抬起了手，玉掌轻悬，做了一个“暂且停下”的手势。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到了女帝身上。
女帝凤眸微转，目光先是淡淡扫过跪地的李老汉和王焕之等人，最后落在了萧辰身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红唇轻启，声音清越而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萧爱卿，暂且停下。”
“朕，有几个问题，要亲自问问这……苦主。”
女帝要亲自问话了！
刹那间，王焕之等人心中猛地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骤然升起！
而萧辰也是心中一凛，屏息凝神。
决定最终命阅时刻，似乎提前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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