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齐港的清晨是在稀稀拉拉的枪声中开始的。
司徒铮蹲在战壕里，心翼翼地用木勺从火药桶里舀出最后一撮火药。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生怕浪费一丁点。这是他今能分配的最后一发子弹。
不远处，医疗棚里伤兵的呻吟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火药混合的刺鼻气味。
“统领，东面栅栏又塌了一段。”一个满脸黑灰的士兵爬过来报告，他的军服袖子上还沾着凝固的血迹，“弟兄们正在用拆房子的木料修补。”
司徒铮点点头，把装好的子弹塞进已经瘪下去的子弹袋。
这个曾经鼓鼓囊囊的牛皮袋子现在轻得可怜，晃起来都听不见响声。
“让炊事班把最后那点豆子发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今要是还守不住，留着也是便宜那帮红毛鬼。”
就在这时，了望塔上突然传来声嘶力竭的呐喊：“船！我们的船！”
整个阵地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各种声响。
有人扔下工具往海边跑，有人瘫坐在地上傻笑，还有个新兵蛋子直接哭出了声。
陈长风第一个冲上了望塔，当他看清海平面上那支熟悉的舰队时，这个一向沉稳的总督竟一拳砸在栏杆上，震得整个了望塔都在晃。
“快！升起信号旗！”他声音发颤，“所有能动的人都去码头！”
“镇海号”的舰桥上，赵德胜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战场。
这位从南疆战场杀出来的老将一眼就看出了关键：“联军左翼薄弱，炮兵阵地完全暴露。传令：一营登陆后直插左翼，二营抢占港口高地，三营作为预备队。”
副官有些犹豫：“将军，要不要先派艇侦察一下岸况...”
“侦察什么？”赵德胜指着岸上密密麻麻的弹坑，“你看那些弹坑的密度，林总督（陈长风）他们至少撑了一个月。现在每耽误一刻钟，就要多死几个弟兄。”
蒸汽明轮轰然启动，战舰劈开波浪直扑港口。
比起陈长风带来的老式战船，“镇海级”明显大了一圈，船体侧舷密密麻麻的炮窗全部打开，黑洞洞的炮口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第一批登陆艇刚放下，司徒铮就带着人冲了过来。这个黑脸汉子眼眶通红，话都带着颤音：“老赵你们他娘的总算来了！”
赵德胜跳下艇，直接塞给他一个沉甸甸的子弹箱：“二十万发，够不够？”
司徒铮抱起箱子狠狠亲了一口，转头就吼：“弹药到了！都给老子往死里打！”
此时，英西联军阵地一片混乱。
蒙克爵士的早餐刚吃到一半，就听见参谋在帐篷外尖叫：“东方饶援军！至少五艘大战舰！”
他扔下银叉冲出帐篷，正好看见“镇海号”侧舷喷出白烟。
不同于实心弹的呼啸，这次炮弹在空中就炸开了花，暴雨般的弹片把炮兵阵地犁了一遍。
正在装填的炮兵成片倒下，弹药车接二连三地爆炸。
“撤退！快撤退！”蒙克声嘶力竭地喊着，却发现传令兵已经中弹倒地。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刚刚还死气沉沉的守军阵地突然枪声大作，明显是得到怜药补充。
一支生力军从侧翼杀出，他们穿着深蓝色军服，用的火枪居然能连续射击！
司徒铮冲在最前面。这个憋了一个多月的猛虎终于能放开手脚，他专门挑军官下手，已经放倒了三个举着指挥刀的联军军官。
“痛快！”他夺过一面英国军旗擦了擦刀，“比砍柴还容易！”
海面上的战斗更是毫无悬念。“镇海号”根本不给敌舰靠近的机会，就用超远的射程点名。
一艘西班牙战船想强行靠帮，结果被三发开花弹直接送进了海底。
其他敌舰见势不妙，纷纷升起满帆想要逃离，但蒸汽动力的大齐战舰在机动性上占据绝对优势。
到中午时分，联军彻底崩溃。滩头上丢满了武器装备，连蒙克爵士的镀金指挥刀都成了战利品。
一些联军士兵跪地投降，但更多的则是慌不择路地逃往丛林。
当晚的新齐港灯火通明。
炊事班把最后一点腊肉和新运来的牛肉罐头炖了三大锅。
海风族长老被请来做客，老人盯着电石灯看了半，非这是“雷神之眼”。
赵德胜和陈长风在指挥所里研究地图。
“陛下要我们把控制区推到金山湾。”赵德胜指着地图北端，“勘探队报告，那里有更大的金矿。”
陈长风揉着太阳穴：“弟兄们需要休整...这一仗打得太惨了。”
“放心。”赵德胜笑道，“援军里带了整整一个工兵营，还有二十里长的铁轨和全套矿机。陛下了，要把这里建成永久基地。”
窗外传来士兵的歌声，是新编的《镇海号进行曲》。
司徒铮五音不全的嗓门格外突出，但没人笑话他——今他一个人就缴获了六门完好的野战炮。
司徒文康端着酒杯进来，脸上带着笑意：“土着同意带路了，北边确实有个大金矿，比我们现在开采的大三倍。他们还答应帮我们服其他部落。”
陈长风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走到门口，望着港口里停泊的援军战舰。这些的坚守，值了。
三个月后，津港。
清漓正在御花园里查看新移栽的土豆。这株从美洲运回来的作物长得格外茂盛，肥厚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太监呈上陈长风的奏报时，她刚给土豆浇完水。
奏报很厚，详细记述了新齐港保卫战的全过程，以及后续的发展规划。
“新齐行省已设立，辖境北至金山湾。与周边十二部落结盟，开设边市三处。金矿月产三千两，预计年底可达万两。现已修建学堂两所，医院一所...”
女帝满意地点头，把奏报放在石桌上。阳光照在末尾的伤亡数字上：阵亡二百一十七，伤五百余。她的手指轻轻抚过这些数字，眼神略显黯淡。
她转身对侍立一旁的户部尚书道：“传旨，新齐行省免税三年。省下来的税款，全部用来修学校和医院。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加倍发放，伤兵要妥善安置。”
远处传来蒸汽机的轰鸣，那是新建的纺织厂在试车。
在这个崭新的时代里，有些人永远留在了昨，但更多的人正在走向明。
清漓轻轻摸了摸土豆叶片，嫩绿的触感让她想起那些再也不能回家的将士。
“大齐子民会永远记得你们的。”她轻声自语，目光望向遥远的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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