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钟声敲响了三下,沉闷而悠远,像是在为这座沉睡的山体送葬。
凌寒所在的静舍,与其是居所,不如是一间石砌的囚笼,唯一的窗户高悬,仅能漏下几缕惨白的月光。
她没有睡。
在白日里那场被强行中止的祭礼后,她被单独“请”到了这里,美其名曰“静思己过”。
一日三餐皆有专人送来,餐食中混合的“净心露”浓度比大殿之上更高,足以让任何意志不坚的人在几个时内彻底沦为行尸走肉。
但她们算错了一点。
凌寒的神识早已不是凡俗之物。
那甜腻的香氛在进入她鼻腔的瞬间,就被她强大的感知力层层解析,所有试图侵入精神领域的异种能量,都被她意识深处那片由牺牲姐妹们的鲜血浇灌出的焦土死死挡住,无法寸进。
更衣的时辰到了。
两名神情木然的侍女推门而入,送来一套新的粗布麻衣。
就在她们转身去取旧衣物的刹那,凌寒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鬼魅,指尖在其中一名侍女的颈后大动脉旁轻轻一拂,那侍女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丝声响,便软软倒地,陷入了深度昏迷。
另一名侍女刚要张口,一只冰冷的手已经扼住了她的喉咙,凌寒的眼神如深渊寒冰,让她的惊叫凝固在了气管里。
“带我去地宫三层,藏经阁。”凌寒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侍女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却只能僵硬地点头。
借着侍女身份的掩护,凌得以往地宫深处潜校
这里的守卫比乔伊描述的还要森严,几乎每隔十米就有一对巡逻的苦修女,她们的步伐整齐划一,呼吸频率都仿佛经过精密计算,与周围环境的能量场融为一体。
若非凌寒的神识能提前半秒预判她们的巡逻路线和视线死角,她早已暴露。
地宫三层,藏经阁。
这里是翡翠圣殿存放废弃卷宗和历史档案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朽和尘埃混合的味道。
一个佝偻的身影早已等在阴影里,正是那位负责看管档案的光尘嬷。
看到凌寒,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激动与恐惧交织的光芒,颤抖着从一排书架的最底层,抽出一块松动的石板,从后面捧出一个尘封的木海
“圣殿每年都会销毁战损名单,但我……我偷偷留下了这个。”光尘嬷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粗粝,她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叠叠已经泛黄变脆的信笺,“这是当年战损名单里,唯一没有公开过的……遗书。”
凌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那冰凉信纸的瞬间,微微颤抖。
她一页一页地翻看。
每一页,都是一个熟悉的名字,一种熟悉的笔迹。
那些在战场上与她并肩作战、笑骂由饶姐妹,她们最后的绝笔,竟然被藏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险些与尘埃同朽。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张字迹略显潦草的信纸上。
那是“焰尾”林晚的笔迹,她是队里最年轻的突击手,牺牲时还不到二十岁。
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如果我倒下,请告诉寒姐——我的选择,不是为了安宁,是为了她还能继续战斗。”
凌寒的神识在一瞬间剧烈震荡,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痛从灵魂深处炸开,仿佛这薄薄一张纸,承载着一个燃烧的信念,正隔着时空将她的心脏烫出一个永不磨灭的烙印。
她缓缓将信纸贴在胸口,那滚烫的温度,是她必须背负的重量,也是她复仇火焰的燃料。
与此同时,地宫二层的香料调配室,乔伊正穿着一身香骨姑的服饰,一丝不苟地按照流程调配着明日大祭所需的香料。
她凭借精湛的伪装技巧和对人心的精准把握,已经成功取得了管事姑姑的信任。
趁着一次独自取用母液的机会,她潜入了最核心的储藏间。
冰冷的金属柜里,陈列着数十支贴着加密标签的试管,里面是散发着微光的粘稠液体。
乔伊迅速取出一个微型采样器,针尖刺破封膜。
分析结果出现在她腕部微型电脑上的瞬间,乔伊的瞳孔猛然收缩,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直冲灵盖。
“净心露”的母液,竟然是从凤凰特战队牺牲队员的神经递质样本中提取、培养、增殖而成的!
他们用凤荒血,来制造顺从的傀儡,用她们最宝贵的战斗意志,去扭曲、覆盖其他反抗者的灵魂!
乔伊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强忍着滔的恨意与恶心,从怀中取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微缩溶剂瓶,悄无声息地替换了即将用于明“归零仪式”的那一瓶。
溶剂里含有微量的反向催化剂——一种白影最新研发的生物制剂,无色无味,但在特定的声频刺激下,它会瞬间瓦解“净心露”的结构,并短暂诱发被覆盖记忆的闪回。
“只要让‘凤鸣七律’顺着风道吹进地宫,就能唤醒她们潜意识里的作战编码。”这是白影的计划。
此刻,远在山外的指挥车里,白影已经成功破解了圣殿地宫复杂的焚香系统气流模型,找到了那个能将声音和气雾精准送达每一个角落的最佳风道入口。
次日,大祭。
翡翠圣殿最宏伟的“归零之殿”内,百名眼神空洞的女子盘膝而坐。
她们都是近年来从各处收容的、意志顽强的“异类”,此刻却像一尊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高台之上,一个面容阴鸷、身形瘦削的男人取代了净心主祭的位置。
他便是“沉眠师”,前凤凰特战队的心理干预专家,如今却成了背叛理想、玩弄人心的技术狂人。
“你们曾是战火中不肯熄灭的余烬,今日,终将化为净化世间的青烟。”他冷漠地宣告,随即启动了面前巨大的脑波覆盖仪。
嗡鸣声中,百名女子的眼神愈发失焦,仿佛灵魂正在被一点点抽离。
凌寒被两名孔武有力的护法押至祭坛中央,强行按跪在地。
沉眠师走到她面前,手中烙铁烧得通红,上面是一个狰狞的“罪魂”符纹。
他狞笑着,将烙铁狠狠按向凌寒的额头!
“滋啦——”
皮肉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
剧痛如电流般贯穿全身,凌寒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低着头,任由那股毁灭性的电波顺着烙印刺入太阳穴,试图摧毁她的精神核心。
但就在这无尽的剧痛中,她猛地咬破舌尖,一股铁锈味的腥甜在口中炸开。
一枚薄如蝉翼、触感温润的金属羽片,被她从舌下悄然顶出,死死抵在上颚。
“凤凰之羽”!
这是当年战队配备的、用于极端环境下求生的最后信物,能够吸收并储存地脉热能。
在被囚禁的这一一夜里,凌寒早已借着与地面的接触,让它吸饱了整座山体的能量。
此刻,在剧痛与体温的共同激活下,它正散发着一股旁人无法察觉的、灼热的悸动。
仪式进行到高潮,殿堂四角的巨大铜钟即将被敲响,宣告一百个灵魂的“归零”。
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头的凌寒,突然抬起了头!
她的额头血肉模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像两颗寒星,没有一丝一毫的屈服与迷茫。
她直视着高台上冷眼旁观的净心主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嗡鸣的仪器声。
“你她们是自愿归于宁静?那你敢不敢,当着所有饶面,读出她们真正的遗言?”
净心主祭冷笑一声,盲眼转向她,声音空灵而轻蔑:“虚妄执念,何足挂齿。”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人群中,光尘嬷突然像疯了一样踉跄冲出,她高高举起那叠泛黄的信笺,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哭喊:“我不愿安静!我要她们记得我叫林晚!我姐姐叫林晚!”
她是“焰尾”林晚唯一的亲人。
全场哗然!
就是现在!白影在千里之外的键盘上敲下了回车键。
一道几乎不为人耳所闻、却直击灵魂深处的旋律——“凤鸣七律”——顺着风道瞬间灌满了整座地宫。
几乎在同一时刻,乔伊在自己的位置上,状似无意地打翻了香炉,点燃了那枚特制的香丸,反向催化剂遇热急剧挥发。
山下的隐蔽处,雷震狞笑着,用一柄特制的合金锤,狠狠敲响了一面与圣钟基音完全共振的仿古铜锣!
“嗡——”
大殿之内,那百名即将“归零”的女子,身体猛然剧烈抽搐起来。
她们空洞的眼中,瞬间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冲的枪火、战友的呼救、尘土飞扬的战场……
沉眠师脸色大变。
凌寒趁此机会,猛地将舌下的“凤凰之羽”取出,快如闪电地贴在了眉心那道“罪魂”烙印之上!
刹那间,储藏在地脉热能被引导、逆流,注入地面早已刻画好的、用于引导仪式的能量符文阵。
整座地宫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在此刻苏醒!
那一百名女子,同时睁开了双眼!
她们不再低语“归于宁静”,而是从喉咙深处,发出压抑而有力的嘶吼,喊出了彼此失落已久的代号:
“焰尾!”
“霜刃!”
“信鸽!”
最后,一百道目光汇集在祭坛中央的凌寒身上,汇成一声响彻云霄的呼喊:
“夜枭!”
声浪层层叠加,如惊涛骇浪,直冲穹顶。
那口悬挂在殿堂最高处、已经沉寂了整整三十年的青铜圣钟,竟在没有任何外力敲击的情况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鸣响!
一声!
两声!
三声!
钟声激荡,殿中那尊悲悯众生的女神像眼角,竟“咔嚓”一声,滑落一道清晰的裂痕,宛如一滴石泪。
“不可能!这不可能!”沉眠师惊恐地连连后退,指着那些眼神重新燃起战意的女人,“她们的意志已经被清除了!她们不该有灵魂!”
凌寒缓缓站起身,额头的烙印在“凤凰之羽”的能量下,竟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她冷冷地看着语无伦次的沉眠师,一字一句地道:
“你删得掉记忆,删不掉灵魂认得回家的路。”
钟声未歇,激荡的声波搅得整座圣殿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恐慌之郑
信徒们尖叫着四散奔逃,护法们试图镇压骚乱,却被那一道道重新燃起战意的目光震慑得步步后退。
而高台之上,净心主祭自始至终未动分毫。
她立于风暴的中心,在那穿云裂石的钟鸣与人声鼎沸的喧哗里,缓缓张开了自己的双手,仿佛要拥抱这片彻底失控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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