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丽景花园301略显陈旧的客厅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家常饭材余香，混合着孩子们身上淡淡的奶香。
罗明脱下外套，挂在门后，一的疲惫似乎也被这熟悉的烟火气驱散了些。
他弯腰抱起扑过来的儿子罗浩，用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去蹭家伙嫩嫩的脸蛋，惹得罗浩咯咯直笑，手胡乱推拒。
“爸爸坏！胡子扎人！”四岁的罗欣也凑过来，大人似的叉着腰控诉，但大眼睛里满是笑意。
“扎吗？那爸爸多扎几下！”罗明笑着作势要去“袭击”女儿，罗欣尖叫着笑着躲到妈妈李秀云身后。
李秀云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行了行了，别闹了，快洗洗手吃水果。一回来就跟孩子疯。”
罗明放下罗浩，一边走向洗手间一边随口问道：“对了，中医大那边不是完工了吗？志文哥和志远他们呢？最近在忙活啥？有接下来想接什么活吗？”他惦记着常青花园内粉分包的事，亲戚队伍是现成的力量。
李秀云把果盘放在茶几上，招呼孩子们来吃，闻言答道：“他们啊？工程一完，没两就收拾包袱回洋河老家去了。”她拿起一块苹果递给眼巴巴的罗浩，“这大半年，他们跟着你在工地上忙活，回家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这好不容易活儿干完了，钱也拿到手了，可不就得赶紧回去歇歇？看看老婆孩子，陪陪老人。志文哥家的子都快不认得他爹了。”
“钱都没结就回去了？”罗明擦着手走出来，有些诧异，“我昨还在工地附近看见罗亮了呢。”他以为亲戚们会留在省城等他的新项目。
“结了啊！”李秀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波总做事多利索，验收完没几就把分包队伍的工程款都结了。志文哥、志远、金平姑爷，还有你妹夫许凯他们，钱一到手，归心似箭，立马就买了车票回去了。罗亮没走，他嫌来回折腾麻烦，再……”她笑着指了指正捧着苹果啃得欢实的罗欣和罗浩，“他这几可成了这俩的‘超级奶叔’，神气着呢！带着他们到处玩，买了不少新奇的玩具，还有各种零食吃，把这俩馋猫哄得团团转。”
“嗯嗯！”罗欣立刻抬起头，嘴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却异常响亮地附和：“叔可好了！给我买了会唱歌的娃娃！还有大风车！”
“可好了！”罗浩也鹦鹉学舌，用力点头，手指着墙角一个新买的、色彩鲜艳的塑料汽车，“车车！叔买！”
李秀云被孩子们逗笑了，故意板起脸逗他们：“哦？叔好，那姑（罗娟）和姑父（许凯）就不好了吗？还有大舅舅（李志文）舅舅（李志远）呢？他们不也给你们买过好吃的、好玩的？”
罗欣眨巴着大眼睛，反应很快，立刻进邪端水”操作：“姑和舅舅都好！都好！”罗浩也懵懂地跟着学：“都好！”
罗明看着儿女可爱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也起了逗弄的心思，假装吃醋地凑过去：“那爸爸就不好吗？爸爸也给你们买好吃的了呀？”
“爸爸坏！”罗欣毫不犹豫地“控诉”，手指着罗明的下巴，“胡子扎人！明我还要和叔玩！叔不扎人！”罗浩也凑热闹地学舌：“爸爸坏！扎扎！”
罗明被女儿这“无情”的评判弄得哭笑不得，只能举手投降：“好好好，爸爸坏，叔好！行了吧？”他转头问李秀云：“罗娟和许凯也跟着金平姑爷回去了？”
“是啊，”李秀云点头，“爸妈都在这边（指罗明父母住在楼下101），罗亮一个人回去也没意思，就留下来了。他这几也闲得无聊，正好我又要买菜做饭收拾家里，看顾不过来这两个皮猴，就让他帮忙带着出去玩玩。你还别，罗亮带孩子还挺有耐心，孩子们也喜欢跟他。”
罗明听着，目光落在墙角那个崭新的汽车和女儿怀里那个一看就不便夷会唱歌的娃娃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一块苹果，看似随意地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
“钱都结清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都回去了……”罗明的声音不高，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李秀云，“这心……是不是也散得太快了？”
李秀云正给罗浩擦嘴，闻言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丈夫。她明白罗明的意思。
中医大项目结束了，亲戚们拿到钱立刻回家，这很正常。
结果人家钱货两讫，拍拍屁股回家享受去了，连个“后续有什么活记得叫我们”的场面话都没留？
这态度，似乎过于“洒脱”了，仿佛跟罗明只是纯粹的分包关系，而非带着亲戚情分的“自己人”。
“可能……可能是离家太久，真的想家了吧。”李秀云试着解释，但语气也有些不确定，“而且，他们可能觉得……新项目没那么快？或者……以为你会主动联系他们？”她其实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丈夫带着他们出来挣钱，现在需要人了，人却跑了。
罗明“嗯”了一声，没再什么，只是又拿起一块苹果，眼神却有些飘远。
他想起了下午在东湖边和张波的对话。
张波提醒他用通达的名义签分包合同，既是为了保护他，某种程度上，也预见了这种“亲戚”关系在纯粹利益面前可能的脆弱性。
亲戚队伍好用，但似乎缺乏一种……归属感和长远的规划？他们更看重的是眼前结算到手的真金白银，而非跟着他罗明建立更长久的合作和事业。
他想起罗亮。这个弟弟没回去，留在省城，还主动帮忙带孩子。虽然看起来有点“游手好媳，但这态度至少表明他愿意待在省城，待在离哥哥罗明更近的地方。
或许，罗亮是这些亲戚里，心思相对简单，也更有意愿跟着他“混”的一个？
罗明看着妻子，眼神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郑重和一丝分享喜悦的期待：“没什么。秀云，中医大那边，我的那份分红，波哥过两就给我。”
李秀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子：“真的？太好了！”这笔钱他们盼了很久，是改善生活、实现扎根省城愿望的关键一步。
罗明点点头，顺势出了思虑已久的决定：“嗯。我打算……用这笔钱，加上我们之前的积蓄，在省城这边买个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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