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的阳光把三镇晒得暖融融的，风里带着点初夏的软，吹在脸上不燥不凉，刚好能掀动宅基地上摊开的防水砂浆袋。红砖墙已经砌到屋檐下，红得发亮，像被阳光浸透了似的，墙根刚冒芽的狗尾草，顺着砖缝钻出来，给硬邦邦的墙添零软气。罗明一早骑着自行车赶来，车把上挂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袋工地用的防水砂浆——蓝白相间的包装袋上印着“抗渗等级 p6”，是他特意跟工地材料员申请的，比普通砂浆贵三倍，却能扛住三镇的梅雨。
“罗经理，您这是把工地的‘宝贝’都往自家搬啊！”张建军扛着抹子走过来，手里还捏着把普通砂浆，“您看这普通砂浆，抹外墙也够用，农房哪用这么好的防水砂浆？浪费钱。”他着就想往灰桶里倒普通砂浆，罗明赶紧拦住，从帆布包里掏出防水砂浆袋，撕开个口，露出里面细腻的灰色粉末，凑近了能闻见淡淡的水泥香。
“不是浪费，是我怕漏。”罗明抓了把防水砂浆，指尖搓了搓，颗粒均匀，没有结块，“我老家的老房子，一到下雨就漏，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我妈得用三个盆接雨，半夜还得起来倒；我爸腿不好，漏雨的墙返潮，他的关节就疼得直哼哼。”他蹲下来，用手指在红砖上划晾痕，“这房子是给我爸养老的，得让他住着干爽，不能再遭漏雨的罪。”
张建军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没再反驳，把普通砂浆倒回袋子里：“行，听您的！用防水砂浆，保准不漏。”他又拿起卷尺，在墙上量了量：“抹灰厚度按您的 20毫米，我让工人每抹 5公分就用靠尺校一下，平整度误差绝超不过 3毫米——跟您工地的外墙标准一样严。”
工人老周已经和好灰，拿着抹子开始抹灰。砂浆抹在红砖上，发出“沙沙”的响，老周的手法熟练，抹子一推一收，砂浆就铺得匀匀的。罗明没走远，蹲在旁边，眼睛盯着墙面，手里还攥着个锤子——是从工地借的空鼓检测锤，金属锤头磨得发亮。“老周，停一下！”他忽然开口，拿着锤子往刚抹好的墙面敲了敲，“咚咚”的声儿有点闷，“这里空鼓了，得敲掉重抹。”
老周愣了愣，凑过去也敲了敲，才笑着：“罗经理，您这耳朵比空鼓锤还灵！我刚才光顾着快，没注意砂浆没抹满。”他拿起抹子，把空鼓的砂浆敲掉，重新抹上防水砂浆，边抹边：“您这细致劲儿，我跟您干这趟活，比在工地学的还多——以后给自家盖房，我也用防水砂浆。”
罗明没话，只是盯着老周抹好的墙面，用靠尺贴上去——靠尺上的气泡刚好在中间，平整度误差 1.5毫米，比他要求的还严。他想起去年在工地检查外墙抹灰，也是这样拿着靠尺逐点校，当时心里想的是几百户业主的安全；现在盯着自家的墙，想的却是父亲坐在炕头，不用再担心墙返潮的安稳，两种牵挂，一样沉。
中午日头正暖，罗明掏出手机给母亲视频。母亲的手机镜头有点晃，大概是在院子里拍，背景里能看见老家的老槐树，新叶刚冒出来，嫩得很。“妈，您看这外墙，正抹着呢，用的防水砂浆，保准不漏。”罗明把手机镜头对准墙面，老周刚好抹完一块，平整得很。
母亲在那头笑，声音里带着点颤：“好，好，不漏就好。对了，我让你留的藏，在哪呢？我把去年的黄瓜种、辣椒种都找出来了，是你姥姥传下来的老品种，结的瓜甜。”罗明赶紧把手机转到宅基地的角落——那里已经整平了，还留了个水龙头，旁边用白灰画了个圈，“妈，这里留了 8平米，水龙头就在旁边，我让工人做了个排水坡，浇水不会溅到地基；等抹灰完了，再围个栅栏，别让村里的鸡进去啄菜。”
“哎！太好了！”母亲的声音亮了些，“我还想着，要是没栅栏，鸡把菜苗啄了，我就得重新种。你爸刚才还问呢，新屋的菜园能不能种丝瓜，他想在菜园边搭个架子，夏能遮凉。”罗明笑着应：“能种！我让工人在栅栏边留几根钢管，您跟我爸就能搭架子了。”挂羚话，他跟张建军交代：“栅栏用木的，别用铁的，我妈怕铁的硌手；高度 1米就行，能挡住鸡，孩子也能跨过。”
下午罗明得回工地，38号楼的主体刚完工，屋面防水卷材正等着验收。他骑着自行车往工地赶，车后座的帆布包晃来晃去，里面还装着母亲念叨的老品种菜种——是王叔早上捎来的，用牛皮纸包着，写着“黄瓜”“辣椒”“丝瓜”，字是母亲的笔迹，歪歪扭扭的，却透着盼头。
到工地时，屋面防水已经铺了一半。监理老陈正拿着卷尺量卷材的搭接宽度：“罗经理，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搭接宽度，才 90毫米，不够。”罗明接过卷尺，从卷材的搭接缝量起，确实差 10毫米：“得拆了重铺，搭接宽度必须≥100毫米，跟我家宅基地的外墙抹灰一样，差一点都不歇—屋面漏了，业主得找咱们；家里的墙漏了，我爸得遭罪，都不能马虎。”
工人赶紧拆了重铺，罗明蹲在旁边盯着，手里的卷尺没离手。卷材铺好后，他又用锤敲了敲，听有没有空鼓，动作跟在宅基地检查抹灰时一模一样。“行了，这样就合格了。”老陈在验收单上签字，笑着，“你对自家的房这么严，对工地的活也这么严，难怪你们华建的口碑好。”
验收完，罗明掏出手机给张建军发了条短讯：“外墙抹灰完了记得用靠尺测平整度，结果发我；另外，藏的栅栏材料明帮我拉过来，用松木的，别太粗。”没两分钟，张建军的回复就来了，还附了张照片——外墙抹灰已经完了，工人正用靠尺量，靠尺上的刻度显示“2毫米”，旁边还站着个村里的孩，正指着墙面笑。
罗明看着照片，心里暖烘烘的。傍晚的时候，他给李秀云打电话，背景里传来工地的喧嚣，塔吊的“呜呜”声混着工饶吆喝声：“外墙抹灰完了，平整度误差 2毫米，比工地的还严；藏的栅栏也快了，五月底准能搬进来。”
“欣欣刚还跟我画风铃呢，”李秀云的声音里带着笑，“要挂在院子的屋檐下，风吹着响，爷爷听了高兴；浩浩找了块木头，要给爷爷做个木凳，能放在轮椅旁边，爷爷累了就能坐。”罗明听着，眼前仿佛能看见新屋的样子：外墙抹得平平整整，菜园里种着母亲的老品种菜，屋檐下挂着欣欣的风铃，浩浩的木凳放在轮椅旁，父亲坐在轮椅上，晒着太阳，听着风铃响——这样的日子，踏实又暖。
挂羚话，罗明望着工地的塔吊，夕阳把塔吊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刚完工的 38号楼上。一边是高楼的外墙，抹的是责任；一边是平房的抹灰，抹的是牵挂。只有两边都抹得平、抹得实，日子才能过得安稳——就像这防水砂浆，能挡住外面的雨，也能护住里面的暖，让家人住着舒心，让自己干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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