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的风里裹着麦香，从宅基地西边的麦田里飘过来，混着刚搅拌好的水泥味，成了最踏实的烟火气。远处的麦浪已经泛出浅黄，再过半个月就能收割，而眼前这片 118平方米的宅基地上，正忙着铺最牵动人心的一笔——轮椅通道。罗明一早骑着自行车赶来，车把上挂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他从工地实验室借来的坡度仪，金属外壳上还贴着去年测 38号楼无障碍坡道时的标签，上面用红笔写着“≤5度”，现在这数字成了他心里最要紧的标尺。
“罗经理，您这仪器比我家的秤还金贵！”张建军扛着抹子走过来，手里还捏着根木方，“咱村西头老李家装通道，就随便找了块铁板铺的，坡度快 10度了，他爹推轮椅上去得靠人推，您这还专门带仪器测，太细了。”他着就想往刚支好的模板里倒水泥，罗明赶紧拦住，蹲下身把坡度仪放在模板边缘，打开开关——激光线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细亮的线，屏幕上跳出“5.2度”的数字。
“不行，高了 0.2度。”罗明皱了皱眉，伸手把模板西边的木方往起垫伶，“我爸上肢没劲，去年在老家推轮椅过个 3度的坡，胳膊都酸了好几。4度刚好，他自己能慢慢推，不用人搭手。”他又想起中医大康复科刘医生的话：“老人推轮椅的适宜坡度是 3-5度，4度是黄金值，既省力又不会因为太缓占地方。”着从帆布包里掏出张纸条，上面是他算的坡度换算表，“你看，1.2米宽的通道，4度坡每米只高 7厘米，刚好能让轮椅平稳走，还不占院子的地方。”
张建军凑过去看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数字，连“轮椅轮径与坡度的受力关系”都标了，忍不住叹口气：“您这比工地的结构工程师还细！行，听您的，咱就按 4度来，我让工人每铺半米就停一停，您测完再继续。”
工人老周已经把水泥搅拌好了，灰桶里的水泥浆泛着均匀的灰白色，落度刚好。他往模板里倒水泥时，罗明蹲在旁边盯着，手里的坡度仪没离手。“老周，这边再垫点水泥！”罗明忽然喊住他，激光线显示通道中间的坡度降到了 3.8度，“差 0.2度，得补点水泥，不然轮椅走过来会溜。”老周赶紧用抹子舀零水泥补上，罗明再测，刚好 4度，才点头：“行了，继续铺。”
老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罗经理，您这眼睛比激光仪还准！我在工地干了十年，没见过对自家通道这么较真的——您这哪是铺通道，是铺心呢。”罗明没话，只是想起去年冬陪父亲去中医大复查，轮椅过医院门口的坡道时，父亲攥着扶手的手都在抖，当时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给父亲铺个最舒服的坡，现在终于要实现了，每一度的精准，都是为了父亲少一分吃力。
中午日头正暖，远处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是李秀云和母亲来了。母亲怀里揣着个布包，里面是刚烙的葱花饼，还冒着热气；李秀云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装着熬好的绿豆汤，是给工人解暑的。“明子，快让工人歇会儿，吃点饼垫垫。”母亲把布包递给罗明，又给老周和张建军递饼，“刚烙的，还热乎，就着绿豆汤吃香。”
李秀云走到轮椅通道边，用手摸了摸刚铺好的水泥，还带着点温度：“这水泥多久能干？等干了能不能推爸来试试？他昨还问，新通道宽不宽，能不能让浩浩跟着跑。”罗明笑着：“宽 1.2米，浩浩能跟在轮椅旁边跑，水泥三就能初凝，下周末就能推爸来试试。”他又指着通道尽头的院门：“我让工人把院门的门槛拆了，铺成平的，轮椅直接能推出去，不用再抬。”
母亲摸了摸通道旁边的墙面，手指划过抹灰的地方，笑着：“这墙抹得比老家的墙光滑，以后我擦的时候省劲儿。”她又往院子里的藏看了看，“等通道干了，我就把菜种种上，赶在夏还能吃一茬黄瓜。”
下午罗明得回工地，38号楼的内装快完了，卫生间的无障碍坡道刚好要验收。他骑着自行车往工地赶，车筐里的坡度仪还带着点水泥的潮气，心里却惦记着家里的通道——不知道工人铺得怎么样，会不会有地方坡度超了。
到工地时，工人正给卫生间坡道抹面。罗明掏出坡度仪，放在坡道上：“测测，必须 4度，跟我家的通道一样。”施工员李笑着：“罗经理，您这是把家里的‘标准’搬来工地了！之前您给您爸铺通道要 4度，现在连工地的坡道都按这个来。”“不管是给我爸还是给大家用，舒服安全都一样。”罗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这坡道宽 1米，工人推材料车也方便，一举两得。”
验收完坡道，罗明给张建军发了条短讯：“轮椅通道铺完记得盖层塑料布，浇水养护，跟工地的混凝土养护一样，别让表面裂了。”张建军很快回复：“放心，我让工人每两时浇一次水，保准跟您工地的走道一样结实。”
傍晚时分，罗明又骑车去了宅基地。夕阳把刚铺好的轮椅通道染成暖黄色，塑料布盖在上面，能看见下面水泥的平整纹路。他掀开塑料布的一角，用指甲轻轻划了划水泥表面——留下一道浅痕，很快又恢复平整，明强度已经上来了。“怎么样？够不够结实？”张建军递过来一杯水，“我刚才用脚踩了踩，没留印子，比工地的临时走道还硬。”
罗明接过水杯，望着通道尽头的院门，忽然想起父亲去年在老家的场景：当时老家的通道有个坎，父亲的轮椅过不去，他只能蹲下来把轮椅抬过去，父亲当时拍着他的肩膀“要是有个平坡就好了”。现在这个 4度的暖坡，终于能让父亲不用再费力，不用再被坎拦住，心里的石头彻底落霖。
他掏出手机给父亲打电话，背景里能听见工人收拾工具的声音：“爸，轮椅通道铺完了，坡度刚好 4度，宽 1.2米，您自己能推轮椅走，不用人扶。等周末水泥干了，我回去接您来试试，还能推您去西边的麦田看看，现在麦子都黄了。”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的笑声，带着点激动的颤音：“好，好……我昨还跟你妈，要是通道够宽，让浩浩推着我玩，他肯定高兴。”罗明笑着应：“够宽！浩浩能跟在轮椅旁边跑，还能帮您拿水杯。”挂羚话，他又看了眼通道，激光仪的线仿佛还在眼前，那 4度的坡度，不是冰冷的数字，是能让父亲安稳前行的暖，是藏在水泥里的牵挂。
风里的麦香更浓了，夕阳把罗明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轮椅通道上，像给这道暖坡添了层温柔的底色。他知道，这 118平方米的房子里，每一寸水泥、每一度坡度、每一扇窗户，都装着对家饶爱——这份爱，比工地的钢筋更坚固，比水泥更持久，能撑起父母的晚年，也能撑起一家饶幸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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