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运来将那一堆温润微凉的下品灵石塞进贴身口袋，沉甸甸的触感隔着布料传来，让他心头如同揣了一团火，烧得他浑身舒泰，嘴角忍不住咧开，露出一口白牙。他拉着林彩霞，脚步都带着点飘，雄赳赳气昂昂地重新挤回他们之前那个稍高、稍偏的石阶位置，仿佛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凯旋。
“幺妹儿，坐好！看老子等会儿咋个用石头砸人！”他拍了拍身边的石阶，豪气干云地招呼林彩霞坐下，声音里充满了暴发户式的兴奋和底气。林彩霞看着他孩子气的得意模样，忍俊不禁，心中的紧张也彻底消散，挨着他坐下，清丽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拍卖台上，那墨绿长袍的清癯老者依旧如同没有感情的报幕机器。第二件凝聚水灵气的蓝矿石以十八块下品灵石成交，波澜不惊。接着又拍了几件东西：一株据是百年份、能微弱提升木系功法修炼速度的“青藤草”（被一个穿着绿色纱裙、蒙着面纱的女修以十五块灵石拍走）；一块黑不溜秋、能自动吸纳污秽的“净尘石”（被之前那个百衲衣酒鬼老道用十块灵石加半葫芦劣酒换走，引得一片哄笑）；还有一本封面破旧、字迹模糊的《基础引气诀》手抄本（被一个带着稚气道童、穿着丝绸八卦道袍的中年道士以十二块灵石买下）。
梅运来看得津津有味，时而点评几句“龟儿这破草也值十五块石头？老子后山随便薅一把都比这精神！”时而又对那“净尘石”表示鄙夷“吸污秽？当抹布都嫌脏！”，完全是一副土财主看乡下人赶集的优越心态。林彩霞则安静地听着，偶尔被他夸张的比喻逗得掩口轻笑。
终于，当一件据是某位炼器学徒失败作品的、布满裂痕的铜炉以八块灵石流拍后，拍卖场的气氛明显有些疲沓了。不少修士开始交头接耳，低声抱怨着这次会没什么好货色。
台上的老者似乎也感觉到了场下的懈怠。他淡漠的目光扫过全场，枯瘦的手指在青黑色石台上轻轻一点。身后那个如同木偶般的年轻侍者，捧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托盘上盖着一块褪色发白的粗麻布。
老者掀开粗麻布。
托盘里露出的东西，让全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紧接着便爆发出比刚才流拍时更大的、毫不掩饰的哄笑和嘘声！
“哈哈哈！搞什么鬼？一块废铁片？”
“这他娘的是从哪个垃圾堆里刨出来的？”
“鉴定处的老陈头是不是昨晚喝假酒喝懵了？这种东西也敢拿出来拍？”
“起拍价一块？我看倒贴一块都没人要吧！”
只见托盘里，静静地躺着一块巴掌大、形状不规则的金属片。通体呈现出一种黯淡无光的铁灰色，边缘参差不齐，仿佛是从什么更大的东西上暴力掰扯下来的。表面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凹痕和深褐色的锈迹，有些地方锈得都起了皮，轻轻一碰似乎就会簌簌掉落。整块铁片灰扑扑、脏兮兮、破破烂烂，毫无灵气波动，丢在路边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跟前面那些散发着微弱灵光的物品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台上的老者似乎对这种反应早已预料，依旧面无表情，用他那毫无起伏的干涩声音介绍道：“下一件，无名金属残片。来源不明，材质不明。经鉴定处初步探查，无灵力反应，无特殊波动。起拍价，一块下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块。” 介绍词简短得近乎敷衍，显然连他自己都不认为这玩意儿能拍出去。
哄笑声更大了。不少修士都摇着头，一副看笑话的表情。那个铁塔般的刀疤脸壮汉更是毫不客气地大声嘲笑：“一块？老子撒泡尿都比它值钱！赶紧拿走！别耽误时间！”
梅运来也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瞅着托盘里那块破铁片。他撇了撇嘴，正想跟林彩霞吐槽两句这拍卖会怕不是穷疯了，连垃圾都拿出来卖…
【子！！！拿下它！！！快！！！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它！！！】
李十八那苍老、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癫狂的激动和急切的咆哮声，如同九神雷，毫无征兆地在梅运来脑海中轰然炸响！声音之大、情绪之烈，震得梅运来脑仁嗡嗡作响，眼前都发黑了一瞬！
梅运来浑身剧震！脸上的戏谑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一面正在被疯狂敲击的大鼓！李老头这突如其来的、歇斯底里的吼叫，比刚才在鉴定处看到灵丹还要激动十倍！百倍！
“李…李老头？！你…你吼啥子？！”梅运来疼得龇牙咧嘴，在心里惊疑不定地吼回去，“就那块破铁皮？！龟儿的连点光都不冒！锈得掉渣！你让老子拿石头换它？！你脑子是不是被猪啃了？！”
【蠢货！蠢货！！！】李十澳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急迫而剧烈颤抖，甚至带上了一丝破音！【你懂个屁！！！那…那铁片上有剑意！！！极其古老、极其精纯、近乎湮灭却又顽强存在的无上剑意！！！虽然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但绝对是顶级剑修留下的烙印！！！快！快拍！别管多少钱！用你所有的灵石！所有的灵丹！给老子把它拍下来！！！这他妈是绝世机缘！错过了老子弄死你！！！】
剑意？！无上剑意？！
梅运来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猛地丢进了滚油锅里！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度的震惊、狂喜和不敢置信的电流，瞬间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末梢！他的瞳孔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急剧收缩！
他猛地再次抬头，死死盯住拍卖台上那块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破铁片！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戏谑和鄙夷，而是充满了极度的专注和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他试图捕捉李十八所的那“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古老剑意…
【别看了！你个棒槌能看出个屁！赶紧叫价！快！有人要流拍了！！！】李十澳咆哮如同催命符，带着无比的焦灼！
仿佛是为了印证李十澳话，台上的老者已经淡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例行公事的麻木：“无名残片，起拍价一块下品灵石，第一次。”
台下死寂一片，只有嗡文嘲笑和嘘声，无人应声。
“无名残片，起拍价一块下品灵石，第二次。”老者的声音依旧平淡。
眼看就要流拍！那负责捧盘的年轻侍者脸上都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准备收拾东西的轻松。
梅运来心头猛地一抽！一股巨大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仿佛眼睁睁看着绝世珍宝就要被当成垃圾扫走！
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从石阶上站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起一阵风！他高高举起右手，洪亮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急迫的川音，如同炸雷般在死寂的拍卖场中轰然响起：
“老子要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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