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尧是在一阵钝刀剐蹭般的头痛和喉咙火烧火燎的干渴中醒来的。
他呻吟一声，艰难地睁开仿佛被胶水黏住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属于自己在李府房间的床帐顶。
阳光透过窗棂，刺得他眼睛生疼。
“水……”他沙哑地吐出个字，感觉嗓子眼像是在冒烟。
守在门外的侍女听到动静，连忙端来温水。李尧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杯，才感觉活过来一点，但脑袋里依旧像是有一群疾风兔在蹦迪。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试图回忆昨晚谢恩宴后来的情形。
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浓雾，只模糊记得自己好像喝了很多酒，了很多话，然后……然后就断片了。
“嘶……昨晚没干什么蠢事吧？”
他习惯性打开系统界面，想看看加了多少积分，看见一个红色标，点了进去。
【对凉亭立柱进行外貌肯定并发表“惊世”求婚宣言，积分+800！】
【当众献祭兄弟睿泽安单身十年\/孤独终老以祈福自身，积分+600！】
【醉酒状态下污蔑同门睿泽安、柏松“图谋不轨”并向师尊“求救”，积分+600！】
【企图当众宽衣解带，与兄弟“坦诚相见”，积分+1000！】
【被睿泽安“手动”强制关机，积分+500！】
【……】
【昨夜总计获得积分：+4500点！】
李尧：“！！！”
积分结算列表像是一道道惊雷，接连劈在他的脑仁上，把他本就混沌的脑子炸得一片空白。
求、求婚宣言？献祭兄弟？污蔑同门？当众脱衣服？！还被手动打晕？！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昨晚是喝了酒还是喝了什么变身药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吗？！
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透心凉。
他颤抖着声音在脑海里确认：“系、系统……回顾！我要回顾记忆！”
【积分已扣除500点。开始播放“谢恩宴·醉酒名场面集锦”。】
李尧:草，500!!!怎么不去抢!
下一秒，李尧的脑海中如同开启了全息投影，昨晚他断片后的情景，以第一人称视角，无比清晰、无比生动、还带点朦胧醉意滤镜地开始回放——
他看到了自己晃晃悠悠地搂住睿泽安的肩膀，称兄道弟；
看到了自己抱着冰凉的红漆柱子，深情抚摸，对着木纹“疤痕”心疼睿泽安“心里苦”；
听到了自己用洪亮的声音指画地，发誓要用“兄弟睿泽安单身十年”换自己发财，不够就“孤独终老”；
看到了自己对着柱子上的节疤，语气轻佻地“调戏”柏松“耳朵红起来挺可爱”；
看到了自己挣脱睿泽安和柏松，扑向窗框，把脸贴上去嘟囔“师尊……这个更凉”；
最后，是自己站在床上，豪气干云地要“坦诚相见”，被睿泽安和柏松手忙脚乱地制止，然后眼前一黑，被一记精准的手刀结束了这场闹剧……
看着脑海中自己那些越来越离谱的言行，李尧后怕得冷汗直流：“oc！早知道不关提示音和弹窗了！万一当时叮一下，或者眼前闪个光，不定能吓醒一点，也不至于醉成这鬼样！”
每一个画面，每一句台词，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李尧的灵魂上！
“啊啊啊啊——！！！”
李尧的惨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杀了我吧！就现在！立刻！马上！谁来给我个痛快！！！”
这已经不是丢脸可以形容了！这是把他的脸皮、尊严、连同他作为“人”的基本形态都一起撕碎，扔进炼丹炉里用三昧真火煅烧了七七四十九，然后炼成了一颗“壁垒蛋”，他现在只想原地爆炸，或者穿越回昨傍晚，掐死那个非要喝酒逞能的自己！
他目光呆滞地望着房梁上精美的雕花，感觉自己已经是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空壳。
“完了……全完了……”
不行！绝对不能待在家里！必须出去躲一！不，躲一个月！等他飞升了再回来！
去哪里？哪里能治愈他这颗千疮百孔、羞愤欲绝的心？
百花楼！对，百花楼！
虽然上次遇到的“素雪”是镜妖所化，但那位真正的素雪姑娘，气质空灵温柔，如同山间清泉，一定能洗涤他满脑子的污秽和尴尬！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感受一下美好事物，也能让他暂时忘记昨晚的噩梦，净化一下被自己污染的心灵！
对，就用美女洗洗眼，寻求一点心灵的慰藉！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浮木，给了李尧一丝爬起来的力量。
他挣扎着起身，胡乱套上外袍，也顾不上整理仪容，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拉开房门，探出半个脑袋左右张望。
很好，走廊空无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猫着腰，贴着墙根，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向府外溜去。内心不断祈祷：千万别碰上！千万别碰上！尤其是睿泽安！
然而，墨菲定律在此刻展现了它颠扑不破的威力。
就在他即将穿过连接前院和后院的月亮门，胜利在望之时，一道高大挺拔、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身影，恰好从另一侧拐了出来！
睿泽安！
李尧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睿泽安那双冷冽的眸子扫过来，精准地捕捉到了他这个试图潜逃的“罪魁祸首”。
现在调头就跑还来得及吗？会不会显得更心虚？
电光火石间，李尧的求生欲让他做出了决定——假装失忆！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抬起手，干巴巴地挥了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早、早啊，干爹……这么巧，你也……出来散步啊？呵呵，呵呵呵……”
睿泽安停下脚步，那双深邃的眸子静静地落在李尧身上，没有立刻话。
那目光将李尧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让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放在烈日下暴晒的透明水母，无所遁形。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质问都让李尧难熬。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脚趾在靴子里疯狂抠挖，恨不得当场抠出一座三进三出的李府别院来把自己埋了。
就在李尧快要撑不住，脸上的假笑即将彻底崩塌时，睿泽安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像一把精准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李尧自欺欺饶伪装：
“酒醒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
李尧：“！！！”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地震！完了！
完了!!!!他记得！他什么都记得！
听到睿泽安话让李尧的脑子再次超频运转，口不择言地开始胡诌。他猛地后退一步，双手捂住耳朵，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闭着眼大声狡辩：
“幻觉！那都是幻觉！肯定是那镜妖还有残存的怨念影响了大家的神智！制造了集体幻觉！对！就是这样！我李尧行事光明磊落，尊师重道，友爱同门，怎么可能做出那种……那种伤风败俗、惊世骇俗、人神共愤的事情！干爹您一定是被妖气侵蚀了记忆！您要相信我啊！”
他一边，一边偷偷从指缝里观察睿泽安的反应。
只见睿泽安听完他这番漏洞百出、欲盖弥彰的辩解，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上前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睿泽安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福李尧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这让他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又想后退，脚跟却抵住了门框，退无可退。
睿泽安微微俯身，那双冰眸逼近，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淬了冰的玩味，一字一句地，清晰地问道：
集体幻觉？包括你……要‘娶我回家看’？还包括你……当场把我祭换财运. 真爱？”
“轰——！”
李尧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整张脸瞬间爆红，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他仿佛能听到自己脑血管在噼啪作响，大脑彻底宕机！
“我、我我……”李尧张着嘴，舌头像是打了结，一个字也不出来。他看着睿泽安近在咫尺的俊脸，那双冰冷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光。
情急之下，李尧福至心灵，猛地举起三根手指指向空，表情“庄严肃穆”，语气急促地发誓：
“黄在上！厚土为证！我李尧刚..刚才的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就、就让我以后吃二手素食，走路平地摔，吃饭顿顿吃到石头子儿，喝凉水都塞牙缝，一辈子发不了财，娶不到老婆！！”
他这一连串毒誓发得又快又狠，把自己能想到的倒霉事全诅咒了一遍，试图用未来的惨状来证明自己此刻的“清白”。
睿泽安：“……”
他被李尧这突如其来、狠辣无比的发誓弄得怔了一瞬，看着对方那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以证清白的模样，都要气笑了。
下一秒，李尧趁着睿泽安这片刻的怔忡，做出了最符合他鸵鸟本质的反应——
他猛地蹲下身，从睿泽安手臂下的空隙里钻了出去，然后头也不回，如同身后有十万厉鬼索命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沿着原路疯狂逃窜！
“砰！”
他重重撞开自己房间的门，冲进去，反手将门栓死，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完了，彻底完了。自救计划出师未捷身先死，不仅没躲成，反而遭遇了正面暴击，社死程度再创新高！他刚才发的那些誓……不会应验吧？！呸呸呸！童言无忌！
他双手捂脸，发出一声悲愤的呜咽，彻底放弃了出门的念头。
【遭遇睿泽安当面“复盘”求婚及祭言论，羞愤值突破临界点，慌乱中发出狠毒誓言，鸵鸟行为启动，躲回房间自闭，积分+800！】
而门外，月亮门下。
睿泽安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瞬间消失的背影，缓缓直起身。
“……跑得倒快。”
他站在原地片刻，这才转身，朝着与李尧房间相反的方向走去。只是那步伐，似乎比平日略显迟缓。
而房间内的李尧，此刻正沉浸在无尽的懊悔与羞耻中，彻底化身自闭蘑菇，短期内是绝对没脸再见任何一位“恩人”了。
他的百花楼净化心灵之旅，尚未开始，便已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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