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夜宴的余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在京城权贵圈中持续扩散。林惊澜的强势回归与立威，让许多人收敛了心思，但也让某些潜藏的敌意更加深邃。
翌日清晨，林惊澜并未上朝，而是依例在承晖堂处理政务。苏云裳与柳如烟依旧在旁协助，一切似乎恢复了往日的井然有序，只是空气中弥漫的张力，提醒着众人昨日的风波。
“王爷，陛下赐下的‘雪参玉蟾丸’在此。”苏云裳将一个精致的白玉药瓶呈上，“是否需请韩姑娘查验一番？”
林惊澜接过药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药香溢出。他目光微动，点零头：“唤灵儿过来。”
不多时，一身浅绿衣裙、宛如精灵般的韩灵儿翩然而至。她先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药瓶，然后心翼翼地倒出一粒龙眼大、色泽莹白的药丸，先是嗅了嗅，又用指尖沾了一点粉末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片刻后，韩灵儿秀眉微蹙，抬起清澈的眼眸：“王爷，这药……确实是宫中秘制‘雪参玉蟾丸’无误，用料珍贵，对于内伤淤积、元气亏损有奇效，对慕容姐姐的伤势也确有益处。”
苏云裳和柳如烟闻言，神色稍缓。
然而，韩灵儿话锋一转，脸上带着一丝疑惑：“但是……这药丸的香气里，似乎掺杂了一缕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梦甜香’的气息。此香本身无毒，甚至有安神之效，但若与慕容姐姐日常服用的、用以化解肩头阴寒掌力的‘烈阳草’汤剂相遇，会使得药性变得燥烈，短期内看似恢复加快，实则可能损伤经脉根本，尤其对右臂经络的恢复极为不利。”
此言一出，承晖堂内顿时一静。
苏云裳面色微沉：“灵儿，你可确定？”
韩灵儿用力点头：“确定！这‘梦甜香’气息极淡，若非我对药材气味特别敏感，几乎难以分辨。而且其融入手法巧妙，与雪参玉蟾丸本身的药性结合得衣无缝，寻常医者绝难发现。”
柳如烟美眸中寒光一闪：“好精妙的手段！陛下赐药，若慕容将军服用后出了岔子，外人只会以为是伤势太重或用药冲突，绝不会怀疑到御赐之物上。届时，王爷若追究，便是对陛下不敬；若不追究，则慕容将军可能留下隐疾……这是阳谋！”
林惊澜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皇帝这一手，看似施恩，实则暗藏祸心。是在试探他身边是否有能人，还是想借此削弱他麾下大将的实力？或者，这根本就不是皇帝的本意，而是后宫之中，有人借皇帝之手行事？
“将药收好，慕容婉那边，暂时不要提及赐药之事，依旧按原方调理。”林惊澜沉声吩咐，“灵儿，此番你立了大功。”
韩灵儿俏脸一红，摆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王爷，慕容姐姐的伤不能再拖了，南疆那边……”
“本王知晓。”林惊澜打断她，目光转向柳如烟，“如烟，加派人手，催促南疆，星辰铁屑务必尽快凑齐送达，换取‘七叶朱雀果’。”
“是。”
处理完此事，林惊澜仿佛无事发生般，继续批阅奏章。晌午过后，门房来报，清河郡主赵清璇来访。
林惊澜在花厅接见了她。
赵清璇今日穿着一身月华色的宫装，妆容精致，却难掩眉宇间的一丝疲惫与忧色。她屏退左右侍女，花厅内只余二人。
“王爷昨日风采，令人心折。”赵清璇轻启朱唇，语气带着几分复杂的感慨。
林惊澜微微一笑：“郡主过奖。昨日宫中，想必也不平静吧？”
赵清璇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王爷明鉴。昨日太后娘娘召我入宫话，言语间多有试探，询问王爷病情真伪，以及对……对陛下纳陈贵妃之妹为妃的看法。”
林惊澜目光微凝：“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娘娘看似不置可否，但言语间，对陈贵妃一族似有不满，认为其过于张扬。而且……”赵清璇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太后似乎更属意于贤妃所出的三皇子，认为其性情敦厚，可堪造就。”
三皇子？林惊澜心中一动。当今陛下尚无子嗣，所谓的皇子皆是其兄弟。二皇子野心勃勃，已被打为叛逆；三皇子年方十四，生母贤妃出身书香门第，性子温和，在朝中并无强力外援。太后的这个倾向，很有意思。
“多谢郡主告知。”林惊澜颔首，“太后那边，还需郡主多多周旋。”
赵清璇看着林惊澜，眼中神色复杂：“王爷，清璇既然选择了站在王爷这边，自当尽力。只是……如今京城局势诡谲，清璇一介女流，身处宗室，有时也觉如履薄冰。”她这话，半是表忠心，半是透露自己的处境与担忧。
林惊澜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缓和了语气道：“郡主放心，本王并非过河拆桥之人。他日若有所成，必不忘郡主今日之情。宗室之中，亦需如郡主这般明事理、顾大局之人稳定人心。”
这话已是相当明确的承诺。赵清璇心中稍安，脸上也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有王爷此言，清璇便安心了。”她顿了顿，似不经意般提及，“对了，昨日陛下赐药之后，陈贵妃曾去太后宫中请安，停留了约莫半个时辰……”
林惊澜眼中精光一闪。陈贵妃……看来，那“梦甜香”的蹊跷，与这位二皇子的生母，脱不了干系。后宫的手，果然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来了。
送走赵清璇，林惊澜独自沉吟。朝堂的明枪易躲，后宫与皇帝的暗箭却难防。太后的倾向，陈贵妃的动作，皇帝暧昧的态度……这重重帘幕之后，隐藏着无数机锋与算计。
他必须更快地布局，不仅要稳住朝堂，更要深入这宫廷的漩涡中心。楚瑶那边，需要给她更明确的任务了。而赵清璇这条线，也需要进一步巩固，或许……是时候考虑给予她更紧密的联结了。
棋盘之上，落子无声，却步步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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