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傍晚，暮色如墨。
雨儿胡同，各家院墙里飘出的柴火香,油星子味儿交织在一起，在微凉的空气里酿成最暖饶烟火气。
许大茂拎着两瓶白云边跨进何家院门的时候，正撞见厨房里面何大江蹲在灶前生火的背影。柴火“噼啪”炸的乱响，火星子溅在青砖地上，转瞬便熄灭成灰白的痕迹。
“叔，您这生火的方法可不对！”许大茂把酒往灶台一搁，袖子一撸就凑了过去，嘴上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得先塞把报纸引火，再添硬柴。” 许大茂在边上扯了两张废报纸，“您瞧，这烟都窜到房梁上了，咋不用煤气灶？”
“你子，倒会指手画脚的！” 何大江抬头笑着骂道，“这柴火灶烧饭香的嘛！”
“还是换你来吧？” 何大江着递过火钳子，任由许大茂蹲在灶前调整柴火。许大茂扯了两张废报纸塞进灶膛，火苗“轰”地窜了起来，映得两人脸膛发红。
“婶子没在家啊？您老，还亲自上手做饭了？”许大茂歪着头调侃，嘴角挂着点坏笑。“得，幸亏我来了，不然您这顿饭得熬到半夜去！”
“你婶子今加班，今晚上不回来吃饭。” 何大江转身从水缸里捞起条胖头鱼，鱼尾巴拍在水面上，溅起了一串水珠。“京茹呢？回娘家了？还是你子被赶出来了？”
“带着家康回秦家屯了，我落个清净！”许大茂应着，心里却泛起一丝空落，还真的有点不习惯，这老婆孩子不在身边的。
“得，那今晚咱爷俩儿得自己动手了。”何大江一抬手，“啪”的一刀背拍在胖头鱼脑袋上，鱼身瞬间僵直。
“里面还有只大公鸡，大茂你给剁了去。”何大江指着橱柜，“顺道把红肠、花生米都摆上，咱今儿个好好喝一顿！”
“没问题！”许大茂从灶台后转出来，剁鸡的动作熟练得像在自家厨房。一个杀鱼一个剁鸡，厨房里面是“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叔，今啥日子？这又是鸡又是鱼的，这不年不节的。”许大茂一边弄一边四处的踅摸。
“啥日子也不是。” 何大江手上的动作快的很，一会胖头鱼就处理好了，现在正在切姜丝和辣椒。“你子过来了，家里正好有这个，就给都做了吧？一会喝点。”
“哎！那感情好！” 许大茂好了剁鸡，顺手抄起案板上的葱，边撕老叶边哼起《城之春》的调子，四六不着调的样子，倒把何大江逗笑了
话间，已起锅烧油了，油星子“滋啦”一声溅在了锅沿上。
何大江拎起胖头鱼往油锅里一滑，鱼皮瞬间绷紧了，泛起金黄的油花，香气混着葱香，姜香涌了出来，馋得许大茂“咕咚”直咽口水。
“一会鱼炖上了，咱爷俩再贴个玉米饼子，这饭也就成了，怎么样？” 何大江还就好这一口，饼子下面靠炖鱼的那一边，裹上了鱼的汤汁，美味的很。想想都流口水的！
“您这手艺真不错！” 许大茂站在一旁看到何大江已经把鱼给翻了面，煎的金黄的，把酱油递了过来，“比国营饭馆的大师傅还地道！”
“你子少拍马屁。”何大江笑道，“家里毕竟是厨子传家，做个饭还是可以的，至于大师傅，那就谈不上了，把香菜挑几颗洗洗，一会撒锅里。”
在许大茂挑香材功夫，何大江嘴上着话，手底下也不停，又往玉米面里掺了把白面，揉出来的面团黄澄澄的，看着就软和。
“叔，”许大茂望着灶膛里的火苗发呆，“您，这日子咋就这么没劲呢？”
“怎么的没劲了？” 何大江没回头，继续往铁锅里贴玉米饼子。黄澄澄的面糊糊在掌心拍扁，“啪”的一下子就贴上了锅沿。“赶紧的把菜洗干净了！”
“我现在在工会上班，就放电影，写写标语的。” 许大茂把香菜洗干净，找了一个盘子放上，把鸡块也给码好，一会准备大铁锅炒鸡。“上回工会安排放《城之春》，底下人还打瞌睡。。。”
“叔，” 许大茂 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转头望着何大江，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我想试试倒腾些新鲜玩意儿---像磁带，牛仔裤，或者电子表什么的，您觉得行么？”
“这个要分开来。” 何大江拿抹布擦了擦手，掏出两根烟，自己点了一根，另一根递给许大茂。“你要是有店面，申请下就是合法经营，那自然行；你要是准备打游击，那红袖章可饶不了你的。”
“你你想下海做生意，京茹能同意？” 何大江挺了一下，问道，“轧钢厂的工作可是有编制的，关系到你后面的退休养老，你还是干部岗，可要考虑清楚了？”
“我？”许大茂现在是进退维谷，看着四合院里面和自己同辈的，现在似乎都活泛了起来，可如今呢？连对面刘家老大都混得热火朝的，就自己不温不火的。
谁曾想，曾经当过副主任的风光，如今倒成了别人嘴里的“老黄历”了。
“烧火去！”何大江踢了他一脚，指着旁边的鸡块，“把鸡炒了，再弄个葱花炒蛋。”
“哎！”许大茂应了一声，起身时裤脚沾了灶灰，他拍了拍，又凑到锅前。
“叔，我有点不甘心。”许大茂是一边做一边，“毕竟以前，我在轧钢厂也风光过，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怕等我再想闯的时候，已经闯不动了。”
厨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灶膛里的火苗在舔着锅底，发出细微的“噼啪”的声音来。
何大江没急着话，只把最后一张饼子贴上锅沿。金黄的面糊“啪”地贴在热锅上，瞬间凝出层脆壳，连边上的鱼汤都跟着晃了晃。
“大茂，你要真想闯荡，得先和京茹商量商量。”何大江这才转过身，拍了拍许大茂的肩膀，“还有就是，你找下工会的老张，问问现在停薪留职是怎么回事？”
“停薪留职？”许大茂一头的雾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法，这是啥新鲜玩意儿？
“现在上面还没有明文通知。” 何大江也算提前透露了一点的消息，“在此期间，不享受工资，津贴及劳保福利，但保留职工身份。轧钢厂是怎么操作的，我目前还不清楚。”
“叔，您这停薪留职要是真能办成，我是不是就能先试试水？”许大茂原本还是犹犹豫豫的，现在一下子提起了精神，原来还有这种好事？
“上回在工会放《少神秘的大佛》，就是刘晓庆主演的那个片子。” 许大茂高兴了起来，“张主席还现在年轻人就爱看这种片子。”
“那你就想当个倒爷啊？”话间，两个人已经将红肠切好，葱涨鸡蛋也做好了。“行了，差不多了，把外面的桌子收拾一下，咱边吃边聊！”
“哎！”许大茂端起铜勺翻搅着鸡块，油星子溅在手上，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许大茂帮着何大江把贴饼子给锅铲子铲出来，拿簸箕装上，鱼也盛出来，一起督外面的桌上。
“来，叔，我先给您满上！”许大茂举碗，眼里带着点决然，“不管成不成，我得试试---总不能等老了，回头看这一辈子，连个浪头都没扑过！”
“来，大茂，先吃点东西，再喝酒！”何大江拿了一个玉米饼子给许大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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