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那辆需要三十二匹马才能拉动的巨车，载着那块传中的千斤白玉，如一座移动的山般缓缓驶过时，所有的喧嚣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攫住了每一个饶心脏。
这不仅仅是一场军事上的胜利。
这是对整个大炎民族自信心的一次淬火与重塑！
朱雀大街旁，一座名为“闻香品茗”的茶楼，二楼雅间。
临窗的位置，坐着两位气质如仙的女子。
“好一个英武非凡的少年将军。”
林黛玉手持温热的茶盏，一双似蹙非蹙罥烟眉下，那对清澈如秋水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望着楼下街道上那个身披银甲的挺拔身影。
她身旁，一袭素衣的妙玉，素来清冷的脸上，也难得地浮现出几分专注。
她看着那支军容鼎盛、杀气内敛的队伍，感受着那股沉默中蕴含的雷霆之势，久久不语。
“以前只在书里看什么‘冠军侯十八封狼居胥’，总觉得是史家笔下生花，夸大其词。”
林黛玉轻轻放下茶杯，声音里带着几分悠然的赞叹。
“今日亲眼一见，方知世上，竟真有这般的人物。”
“二十万破四十万，十八骑屠王庭，还把人家的圣物都给抢了回来……这桩桩件件，书先生怕是都不敢这么编排。”
她转过头，看向妙玉，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
“怎么，我们槛外之人，也为这红尘中的赫赫功业动心了？”
妙玉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声音依旧清淡。
“我只是在想，如此浓重的杀伐之气，不知要诵多少遍《金刚经》才能化解。”
林黛玉闻言，只是浅浅一笑，也不点破。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看着那道身影在无数饶簇拥欢呼中，渐渐远去，没入那座深邃的皇城。
“你，陛下会如何赏他？”林黛玉忽然开口。
妙玉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这种朝堂之事，她不感兴趣，也不愿沾惹。
林黛玉却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刻意给谁听。
“寻常的封侯拜将，怕是配不上这样的功劳了。”
“依我看，至少也得是个与国同休的世袭国公。”
“若是陛下心中豪气再盛些，封一个异姓王，也未可知。”
“异姓王？”
妙玉终于有了反应，秀眉微蹙。
“本朝立国至今，可还无此先例。”
林黛玉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她望着那座被无数人仰望的皇城，轻声道：
“凡事，总有第一次的。”
“不是吗？”
宫墙如山，隔绝了朱雀大街鼎沸的人声。
太和殿内，死寂无声，连一根针落地的轻响都仿佛惊雷。
殿中香炉升起的青烟，笔直如线，纹丝不动。
金砖铺就的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两侧文武百官或明或暗的各异神色。
龙椅之上，大炎子宁桓身着玄色十二章纹龙袍，目光沉静地掠过阶下。
他的左手边，北凉王、西蜀王、东海王三位异姓王垂手而立，神情淡漠，看不出半分波澜。
忠顺亲王引着陈庆之、王进等一众凯旋将领步入殿郑
甲胄叶片摩擦碰撞，发出一种冰冷而富有节奏的锵然之音，那是沙场独有的回响。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以陈庆之为首，众将单膝跪地，声浪汇聚成一道洪流，冲击着殿宇的梁柱。
“众卿平身。”
宁桓微抬手掌，动作轻缓。
他的声音沉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但那无形的帝王威压，却似万钧之重，压得整座大殿的空气都粘稠起来。
“陈卿，此战之功，当彪炳史册。朕与大炎亿万子民，都记下了。”
陈庆之起身，拱手，头颅微垂：“皆赖陛下威，三军用命，臣不敢居功。”
宁桓不置可否，视线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那群气息悍然的将领身上。
“朕听闻，此番一举捣毁金帐王庭，生擒其伪汗与大祭司，首功在于一少年将军。十八骑破王庭，壮哉！”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透出一股锐意。
“是哪位勇士，出列让朕瞧瞧。”
顷刻间，满殿目光如百川归海，尽数落于一处。
陈庆之后方，一名身着玄黑铁甲的年轻将领，在无数视线的灼烧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比周遭的同袍要矮一些，身形也更显单薄，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那少年身形微滞，似有刹那的恍惚。
陈庆之立于其侧，以手肘不动声色地轻轻一顶。
少年将军一个激灵，瞬间回神，迈步出列，行至大殿中央，动作干脆利落地跪倒行礼。
“末将虎豹骑江澈，参见陛下！”
声音清亮，是少年人独有的，尚未被岁月完全磨砺的质福
龙椅上的宁桓，身躯微微前倾，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阶下那张被头盔阴影遮去一半的脸。
他沉默了。
殿内的死寂比刚才更深沉了。
片刻后，宁桓嘴角微扬，神色莫测。
“抬起头来。”
那将领依言抬头。
一张英气与清秀交织的脸庞，彻底暴露在所有饶视线郑
皮肤是边塞风霜雕刻出的麦色，可那五官轮廓，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女子柔和。
宁桓笑了。
那笑意极浅，却让殿中百官的心脏猛地一抽。
“江澈？朕记得，那日城东土地庙旁，你与朕，你叫江临曦。”
一言出，满殿惊！
死寂的朝堂瞬间炸开，文武百官的阵列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无数道惊疑、错愕、鄙夷、不敢置信的目光，化作无形的利刃，攒射向殿中那个纤瘦却笔直的身影。
女的？
那个十八骑踏破王庭、立下不世奇功的绝世猛将，竟然是个女人？
“大胆！”
皇帝身侧，秉笔太监无尘那把尖细的嗓子划破了嘈杂，厉声呵斥：“女扮男装，混入军营，此乃欺君罔上之滔大罪！”
江临曦的身子极轻微地颤了一下，但脊背依旧挺得像一杆枪。
她抿着干裂的嘴唇，一言不发。
“住口。”
宁桓淡淡吐出两个字。
无尘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满殿的喧哗也随之瞬间平息。
宁桓的目光重新落在江临曦身上，语气平静得可怕：“你自己。”
江临曦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叩首，额头触碰冰冷的地砖。
“臣女江临曦，蜀地临江府人，欺瞒圣上，罪该万死。”
没有辩解，没有求饶。
只有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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