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的食品厂车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碧华站在流水线最前端，双手灵活得像在弹钢琴。左边放调料，右边摆包装，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人眼花缭乱。
碧华，你这速度也太吓人了！同组的李大姐看得直咂舌，我盯你半了，左右开弓都不带错的！
碧华抹了把汗，嘴角带着笑：夜班凉快，干着带劲。其实她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夜班补贴五块钱，这个月加把劲，不定能破两千！
车间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工间休息的铃声响起。碧华从兜里掏出记账本，借着灯光细算：基本工资1200，夜班补贴150，全勤奖100，加班费...
哟，又算账呢？一个尖细的声音飘过来，带着明显的酸味。四川来的张姐扭着腰走过来，眼睛往本子上瞟：这个月能拿一千八了吧？
碧华不动声色地合上本子：差不多吧。
真羡慕你们年轻人，张姐假笑着，我们这些老骨头，加个班就腰酸背痛。
碧华心里明镜似的：这张姐是车间有名的事儿精，最近看她工资高，没少在背后嚼舌根。
第二夜班，碧华明显感觉气氛不对。平时配合默契的流水线，今晚总是出状况。不是调料包放歪了，就是传送带卡顿。
今的料怎么堆这么多？碧华看着面前山似的原料，皱起眉头。
负责上料的王支支吾吾：张姐...你能干，让多备点...
碧华心里冷笑，这是要给她下马威啊。果然，不到半时，她工位前就堆了十筐待处理的半成品。按照厂里规定，每筐必须十分钟内处理完，否则会影响下道工序。
张碧华，你这速度不行啊！质检员过来敲了敲桌子，后面都等着呢！
碧华抬头，看见张姐在不远处得意地笑。她也不争辩，直接找来个大号周转箱，把多出来的原料整筐放进去。
你干什么！张姐立刻冲过来，原料不能这样堆放！
那您来？碧华挑眉，或者咱们换换工位？
张姐被噎得不出话。她心里清楚，碧华这个工位是全车间最累的，要不是工资高，根本没人愿意干。
矛盾在周五夜班彻底爆发。那晚来了个加急订单，车间主任要求提速30%。碧华正在埋头赶工，突然听到一声——张姐不心把整筐原料倒在了她工位上。
哎呀！手滑了！张姐夸张地叫着，眼睛却瞟向车间办公室。
碧华看着撒了一地的原料，深吸一口气。她直接按下急停按钮，流水线戛然而止。
张碧华你干什么！车间主任闻声赶来。
碧华指着满地狼藉：主任，我觉得张姐可能太累了，总是。要不我们换换工位？
全车间的人都看过来了。张姐脸涨得通红：你胡袄什么！
那就奇怪了，碧华慢条斯理地，这周您都三次了。要不我去医院给您挂个号看看？
车间里响起压抑的笑声。主任黑着脸：都干活！张姐你去后面包装岗！
换岗后的日子更不太平。包装岗是张姐的地盘，几个四川老乡都听她的。碧华明显被孤立了，不是缺材料就是工具被藏。
最绝的是有夜班，碧华发现自己的凳子被涂了胶水。她不动声色地找来抹布擦干净，然后...
啊！我的裙子！张姐尖叫着从椅子上跳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凳子上多了块口香糖。
碧华一脸无辜：张姐，您是不是又把口香糖放凳子上了？
周围几个女工憋笑憋得肩膀直抖。张姐气得直跺脚，却拿不出证据。
第二，碧华直接找到车间主任：主任，我想调回原岗位。
怎么？扛不住了？主任挑眉。
“不是，碧华笑了，是觉得在包装岗太清闲，体现不出我的价值。
这话传到张姐耳朵里，把她气得晚饭都没吃下。
转折发生在一个暴雨夜。厂里接了个紧急外贸单，要求亮前必须出货。偏偏这时，流水线最关键的分装机卡壳了。
这可怎么办！主任急得团团转，维修工起码要两时才能到！
碧华仔细观察了机器：主任，让我试试。
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她拆开外壳，这里敲敲那里拧拧。十分钟后，机器重新运转起来！
你还会修机器？主任目瞪口呆。
碧华擦着油污：以前在老家农机站帮过忙。
这下连张姐都服气了。下班时，她扭扭捏捏地过来道歉：那个...之前是我不对...
碧华打断她，我这个人记仇。不过...她话锋一转，要是你能教我四川辣酱的配方，倒是可以考虑原谅你。
张姐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你个馋猫！
没想到这次技术展示给碧华带来了意外之喜。第二，厂长亲自来车间，给她发了200元特别奖金。
张啊，厂长拍着她肩膀，厂里正缺个技术员，你有兴趣没？
碧华心里乐开花，面上却淡定：谢谢厂长，我觉得在流水线挺好。
其实她早算过了：技术员虽然轻松，但加班费少。她现在每个月稳拿1800，比技术员高了近500呢！
晚上和王强视频时，她得意地炫耀：看吧，技术好到哪里都吃香！
王强在屏幕那头傻笑：我媳妇最棒！不过...你啥时候学会修机器的？
碧华神秘一笑：上次机器坏时，我偷看维修工修过。
自从修机器事件后，碧华在车间的地位水涨船高。连最刁钻的张姐，现在都主动教她做四川泡菜。
你这个女娃子，张姐一边腌辣椒一边，脾气是犟，但是个实在人。
碧华笑着往坛子里撒盐：那得看对谁。
月底发工资时，碧华果然拿到了1850元。她特意去银行办了张存折，把工资都存起来。营业员看她存钱时好奇：姑娘挣不少啊？
碧华骄傲地抬头：夜班挣的，都是辛苦钱。
走出银行时，夕阳正好。她盘算着：再干半年，就能把安安接来上海上学了。
这个夏，流水线上的汗水，都化作了希望的甘露。而对碧华来，这才只是开始。
就在碧华以为风波平息时，新的麻烦又来了。这夜班，她发现自己的工具柜被人撬了。放在里面的加班记录本不翼而飞，更可气的是，第二车间贴出公告，有人虚报加班时长。
某些人呐，张姐在晨会上阴阳怪气，别以为手脚快就能为所欲为。
碧华不动声色地举手：主任，我建议查监控。
监控室里，画面清晰显示：前晚上十点，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撬开了碧华的柜子。虽然戴着帽子，但那走路的姿势...
这不是张姐吗？保安脱口而出。
全场哗然。张姐脸色煞白：胡！我那下早班就走了！
是吗？碧华慢悠悠掏出手机，巧了，那晚我拍到了张姐在车间的照片呢。
照片上，张姐正在往碧华工位撒原料。
事情水落石出，原来张姐嫉妒碧华工资高，想方设法要赶走她。厂长气得直拍桌子：开除！必须开除！
等等。碧华却出人意料地求情，给张姐个机会吧。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她：张姐手艺好，开除是厂里的损失。不如让她将功补过，教新人工人技术。
张姐愣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碧华，我...
别急着感动，碧华眨眨眼，学费得分我三成。
车间里爆发出笑声，连厂长都忍俊不禁。这场持续数月的，以最意外的方式收场。
三个月后，碧华成了车间最年轻的班组长。张姐果然成了厂里的技术培训师，两人还合作改进了流水线流程，使效率提升了20%。
发年终奖时，碧华拿到了一个大红包。她第一时间给老家的安安买了新书包，又给王强买了件厚棉衣。
你自己呢？王强视频时问。
碧华神秘一笑，从身后拿出录取通知书：我报了个夜校，学企业管理。
窗外，浦东的灯火璀璨如星。而在流水线的轰鸣声中，一个外来妹的梦想，正悄悄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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