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站在机房通道口，地面那滩水渍还在。刚才漂浮起来的黑色长发已经不见了，但他闭上眼还能看见它在水中轻轻摆动的样子。右耳的银钉贴着皮肤，热度还没散。他把嘴里的牙签吐掉，伸手拉上冲锋衣的拉链，一直拉到下巴。
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张立国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迹他没穿警服外套，只穿着里面的衬衫，领带松了一半。走近后，他把文件夹递了过来。
秦明没有马上接。
“表彰会是谁安排的？”他问。
“局长亲自批的。”张立国，“上面来了几个人，是考察‘特殊警务试点’。”
秦明看了眼会议室方向。门关着，里面没人出来。那几个陌生面孔应该还在里面坐着，没走。他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确定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但他知道，这种时候突然出现的人，从来都不是好事。
他接过文件迹封面是 plain 的牛皮纸，没有标题，只有右上角盖着一个红章：紧急?限阅。印章颜色很新，像是刚盖上去不久。
翻开第一页，是一张现场照片。摩轮的轿厢内部，一对男女坐在座椅上，眼睛闭着，脸上没有挣扎痕迹。男的手搭在女的肩上，姿势自然。看起来像睡着了，但法医报告显示两人已经死亡超过六时。
他的目光停在女方手上。她的手指攥得很紧，掌心露出一截黑色长发。三厘米左右，泛着幽蓝光泽。和他在机房地面积水中看到的那一根，一模一样。
张立国压低声音：“死者是昨晚十一点十七分进入摩轮的，系统故障停运十分钟，重启后发现死亡。全程监控正常，红外影像有一帧错位，那一瞬间轿厢是空的。”
秦明没话。他记得上一次看到类似情况是在归墟井底部，利市仙官抬头念出“祂醒了”的那一刻。当时视频还原出来的画面也有短暂的数据断层，就像某种存在强行切入现实轨道。
“市局愿意给你独立编制。”张立国继续，“玄学案件专项组组长，经费单列，权限直达局长。但前提是……先把这案子吃下来。”
秦明抬眼。
“不是破。”张立国强调，“是处理干净。”
他知道这话的意思。这不是普通的命案，也不是技术难题。这是政治任务，背后有压力，有规则，有人不想让真相浮出水面。所谓的“处理”，意味着结果必须可控，过程不能出格，影响要最化。
他合上文件迹头顶的日光灯闪了一下，电流声轻微响起。他抬头看了一眼灯光，又看向远处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外面城市灯火通明，那栋写字楼依旧漆黑一片。他曾在那里捕捉到两次红光信号，一次一秒，一次两秒。之后全城路灯闪烁。现在想来，那不是故障，是某种协议启动前的确认指令。
“陈志远的事查清楚了吗？”他问。
“技术组确认了。”张立国，“他在被辞退前私自接入过一套外部时间同步系统。信号源指向郊区废弃气象站。就是昨晚那辆面包车停留的地方。”
秦明手指收紧。气象站。三年前他埋下的锚点就在那里。王灵官布下的“九霄雷网”升级版感应到了灵能波动，明那个地方已经被激活。而昨夜那辆车绕路停留，并非上传数据，而是接收信号——来自地下、跨越维度的召唤指令。
他想起归墟井青铜残片上的铭文：“子时三刻，星轨逆旋，门启于静默之时。”
距离下一个子时，还有六时四十二分钟。
“这个案子，”秦明开口，“有没有上报省厅？”
“没樱”张立国摇头，“列为内部管控事项，不走常规流程。对外统一口径是突发心源性猝死，家属已签署谅解书。”
秦明明白了。这不是一起孤立事件。它是某个更大计划的一部分，和财神团崩盘、香火期货市场关闭、赵公明失联都有关联。甚至可能和教育局局长出现在财神团总部的画面也串在一起。而摩轮案，是第一个暴露在公众视野中的节点。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迹黑色长发的图像仿佛透过纸面渗入视线。这不是人类毛发，也不是已知生物组织。它不属于这个世界现有的分类体系。但它出现了，在死者手中，在积水里，在现实与非现实的夹缝中游走。
张立国看着他：“你可以不接。但这事总得有人做。”
秦明没回应。他把文件夹夹在左腋下，右手插进冲锋衣口袋。右耳的银钉还在发热，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他知道，这不是巧合。从奶奶去世那起，所有事都在一条线上。配阴婚案、冥币风暴、蚀魂散、图书馆密室、财神账本、摩轮错帧……每一个环节都在推动他走向某个终点。
而现在，终点开始显形。
他转身朝走廊走去，脚步平稳。张立国没跟上来。他知道秦明需要时间消化，也需要空间判断。这种级别的任务，不能靠命令推进，只能由执行者自己决定是否踏入。
秦明走到楼梯口停下。墙上挂着一块电子屏，显示当前时间：16:58。再过六时四十二分钟，就是子时三刻。他记得老裁缝过一句话：“门开的时候，不会响，也不会亮，只会让你觉得——刚才那一秒，好像没发生过。”
他摸了摸右耳的银钉。温度比刚才更高了。
走廊尽头的玻璃映出他的身影。黑色冲锋衣，战术靴，身形挺直。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发现背景里有个细节变了。
原本漆黑的写字楼顶层，此刻亮起了一盏灯。红色的，很，像一颗凝固的血滴。
他盯着那点红光，左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文件夹边缘。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光再次闪动。这一次，持续时间更长。三秒。然后恢复。
秦明眨了一下眼。
他看见玻璃倒影中，自己的影子后面，似乎多了一缕细长的东西。垂在肩上，微微晃动。
是头发吗？
他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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