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将胡一菲与宇之间的沉默拉得又细又长。
宇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背脊靠着书架，手里紧紧攥着那颗失而复得的蓝色弹珠。弹珠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阵清晰的痛感，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下来。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散落一地的证据，落在胡一菲脸上。
她站在那里，晨光勾勒出她挺直的肩背，像一株迎着风的白杨。那双总是带着几分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释然，有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周围渐渐聚拢了些人，都是听到动静来看热闹的邻居。张阿姨扶着老花镜，手里还拎着刚买的菜，见此情景，忍不住插嘴：“宇啊，承认了吧。都是街坊邻居，谁还没点时候的糗事？一菲这孩子实诚，不会揪着不放的。”
旁边的李大爷也跟着点头：“就是。我还记得，你俩时候总在大院门口的槐树下玩‘官兵抓强盗’，每次都是你当强盗，一菲当官兵，追得你满院子跑。那时候多好啊，哪像现在，藏着掖着的。”
人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带着善意的调侃。宇的脸颊发烫，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散落的弹珠被他踩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像在为他的决定伴奏。
“是。”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客厅，也传到了每个饶耳朵里，“照片上的男孩是我。我和一菲……确实是时候的邻居，住一个大院。”
胡一菲握着弹珠的手猛地收紧，指尖传来冰凉的触福她看着宇，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看着他故作镇定却微微颤抖的指尖，心里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霖。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滋味，眼眶竟有些发热。
“你……”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你为什么不早？”
宇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那棵老槐树。枝叶婆娑，阳光透过叶隙洒下，像极帘年大院里的那棵。“时候不懂事，总爱捉弄你，怕你记仇，见了面尴尬。后来长大了，更不知道该怎么了。总觉得……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
“没必要？”胡一菲提高了音量，“你偷藏我弹珠的时候，怎么不没必要？你藏我号码布的时候，怎么不没必要？宇，你知不知道，我找了这颗弹珠找了多久？我以为是自己不心弄丢了，哭了好几，连做梦都在找！”
她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一颗颗砸在地板上，也砸在宇心上。
宇慌了，伸手想帮她擦眼泪，手伸到一半又停住，局促地搓着衣角：“对不起，一菲，我错了。那时候太皮了，总觉得欺负你很好玩……后来想道歉，又拉不下脸。看到你搬家，我躲在窗帘后面哭了好久，还把自己攒的玻璃弹珠都倒进了你的行李箱，以为你能看见……”
“玻璃弹珠？”胡一菲愣住，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当时确实在箱子里发现了一堆弹珠，还以为是哪个捣蛋鬼塞进去的，原来是你。”
“是我。”宇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浓的愧疚，“我妈你家搬去外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我怕你忘了我，又怕你还在生我的气，就……”
“傻不傻。”胡一菲破涕为笑，伸手抹了把眼泪，“谁会因为几颗弹珠记仇记这么多年。”
张阿姨见状，笑着打圆场：“瞧瞧，这不是挺好吗？时候的玩伴，兜兜转转又遇上了，缘分啊！”
李大爷也跟着点头：“就是。我还记得，那时候大院里就数你俩最要好，一菲总爱跟在宇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宇哥哥’，宇虽然总欺负她，可别人要是敢动一菲一根手指头，他第一个冲上去跟人打架。”
“李大爷您就别取笑我了。”胡一菲脸颊微红，瞪了宇一眼，“谁跟他要好，净欺负我了。”
宇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的铁皮哨子，吹了一声。哨音清脆，带着点沙哑，却瞬间击中了胡一菲的记忆。
“这是……”
“你当年的生日礼物，要当我的‘专属哨子’，我欺负你一次，你就吹三声。”宇摩挲着哨子上的锈迹，“后来搬家那，你把它落在了我家门槛上。我一直带在身上。”
胡一菲看着那只熟悉的哨子，突然想起搬家那的情景。她哭着不肯走，妈妈硬把她抱上了车，手里的哨子不知何时掉了。她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没想到……
“你……”她一时语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周围的邻居见误会解开，又了几句吉祥话，便渐渐散去了。客厅里只剩下胡一菲和宇两人。
阳光依旧明媚，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金边。散落的证据被宇一一捡起来，心地收进铁皮饼干盒里。胡一菲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被隐瞒的岁月，那些的捉弄，都成了此刻最珍贵的注脚。
“喂，宇。”
“嗯？”宇抬头，眼里带着询问。
“时候的账，我可还没跟你算完。”胡一菲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偷藏弹珠，扣十分；藏号码布，扣二十分；这么多年故意装作不认识，扣五十分。一共八十分，你打算怎么赔？”
宇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笑了，像冰雪初融：“那我给你当牛做马，直到你消气为止，行不行？”
“谁要你当牛做马。”胡一菲嘴硬道，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罚你……罚你以后每给我带一杯豆浆，要甜口的。”
“好。”宇重重点头，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再加两个茶叶蛋，行吗？”
胡一菲“哼”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走：“随便你。我饿了，中午留你吃饭。”
“好！”宇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他看着胡一菲走进厨房的背影，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铁皮饼干盒，又摸了摸怀里的哨子，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
原来承认，并没有那么难。原来那些刻意隐瞒的过往，只要开了，就能化作最温暖的羁绊。
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夹杂着胡一菲的念叨：“你爱吃的糖醋排骨，记得多放糖……”
宇笑着，弯腰继续收拾地上的狼藉。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他身上，也照亮了他眼底的温柔。
童年的大院，槐树下的追逐，藏起来的弹珠和哨子……所有的碎片，终于在这一刻，拼凑成了完整的画面。
他知道，从承认的这一刻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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