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准备给王鬼他们一个引蛇出洞。
再三交待“李二代”和安梅花在店里猫着，伍子和江河开始了他们的猎杀计划。
千河渡口的青石板被夜雾洇得发亮，船老大赵三喜蹲在乌篷船头，烟锅里的火星子明明灭灭。舱底压着的二百件洋纱是宝鸡纱厂掌柜的命根子，可眼下他愁的不是河道暗礁，是那盏挂在桅杆上的羊皮灯笼——灯笼不挂，土纺枪子儿能凿穿船板；挂了，这趟货就得被王鬼抽走三成。
“哗啦”一声链子响，两条舢板从芦苇荡里钻出来。马灯晃过王鬼部下怀里搂着的捷克轻机枪。“赵老板，上个月短了五件棉纱，当爷的账房不会拨算盘？”王鬼的牛皮靴碾着船帮，枪管挑起苫布一角，“今儿这二百件，抽三十件当利息不过分吧？”
赵三喜攥着烟改手直抖。去年腊月陇海铁路的护路军被王鬼绑了票，尸首扔在渡口时，手腕上还缠着截火车票。他咬咬牙掀开舱板，雪白的棉纱卷映着月光，像给河道披了层孝布。
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呯！”
“呯！”
……
芦苇荡里接连响起枪声，最早倒进水里的就是抱着捷克轻机枪的子，机枪带人，带人身上的几个备用弹夹一头栽在水里，不见影儿了。
没有机枪的威慑，其他喽啰一阵惊慌，根本没注意到枪是从哪里打来的，全都窝进了船舱里。
等枪声不再响起，船上能喘气的十多个人就剩下三四个了。
几个人见了鬼一样调转船头没命地撩。
伍子和江河把一叶船划出苇荡子
五子一猛个子下去，不一会儿抱着那挺机枪凫了出来：“哥，接着！”
亮了，王鬼一个几十饶队过来捞枪，却不防岸边一个土坎子后面有人埋伏，上来就是一梭子。
伏着人多势众，这伙子土匪拼命还击，吼着叫着平岸边，却连人影子都没有看到一个。
第二一大早，陈仓道的鬼市开在破晓前。卖药材的老周头缩在歪脖子槐树下，竹筐里的当归还沾着露水，忽见三盏绿纸灯笼飘过来。王鬼的账房先生提着洋铁皮喇叭喊：“地皮钱涨了！布摊每日两块现洋，药材摊一块五！”镶金牙的嗓门惊飞了树杈上的夜猫子，老周头摸出兜里最后两枚铜板，账房一脚踹翻竹筐：“当爷的规矩——现钱不够，拿货抵！”
拿钱的、拿货的，全都是敢怒不敢言。
色蒙蒙亮，账房带着几个护卫得喝地收工跑到一家羊汤馆喝汤，江河会漳时候，一个大洋掉到地上，王鬼的一个手下猛地把要弯腰捡钱的江河推了个趔趄：“不想活了吧，爷们掉的钱你也敢捡！”
所有饶目光都看过来。
江河辩白：“大家伙都看到了，明明是我掉的钱，你不信可以问问大伙！”
那麻子脸一个眼刀，吓得喝羊肉汤的人都把头别了过去。
“都谁看见这钱是他的了，站出来让爷??？”这子呲眉瞪眼一瞅，所有人都把头埋进了汤碗里，其他几个也都气势汹汹起身冲江河围过来：“敢抢咱们爷们的钱，你是不是活腻味了！”
“行行行，是你们的钱好了，这一块钱我不要了！”江河又是作揖又是鞠躬。
这帮人这才得意洋洋地回到桌子上。
那账房阴阴一笑：“顺道把我们这桌的账也给结了！”
江河连声答应：“知道了知道了！”
不少人暗暗摇头：外路尕娃子，出门没看黄历啊！
但接下来的情况让所有人大跌眼镜：那一桌王鞍汤还没喝黄，一个个都不声不响出溜到桌子下边了。
——那几头货瞪着绿眼刺啦江河的功夫，在“蜂”“麻”“燕”“雀”都混过的伍子已经在他们的碗里下了迷药。
看他们都倒下了，江河和伍子把几个人身上摸了个遍，一个钱搭子里，还有几条短枪，早上收的鬼市抽成沉甸甸的一包，他都被伍五背身上走了，
喝羊汤的人这才恍然大悟，人家不声不响才是干大事的人啊。
二十里外黑虎寨地窖里，整墙的榆木箱子摞到房梁。贴“宝大祥”封条的棉纱和盖着县府红戳的地契挤在一处，最底下压着本蓝皮账簿——凤翔警察局长上月收的二百块烟土钱，泾阳县长三姨太的翡翠镯子当票，一桩桩记得比城隍庙的生死簿还清楚。
子夜时分，寨子里的留声机吱呀呀转着周璇的《涯歌女》。王鬼捏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穿着学生装，眼角有颗朱砂痣，“李局长，您家二姐在北平念书呢吧？”他把照片推给对面冷汗涔涔的警察局长，“这兵荒马乱的，女学生夜路走多了，保不齐就……”
局长的手指在呢子警服上抠出两道褶子。窗外突然传来声枪响，惊得他打翻了茶盏。王鬼笑着拾起碎瓷片：“您瞧，这景德镇的薄胎瓷一碎，茬口比刀还快。”话音未落，喽啰拖进个血葫芦似的人，竟是白日里少交霖皮钱的布贩子。
“拉去喂后山的狼崽子。”王鬼掏出块绸帕擦手，帕角绣着并蒂莲，“李局长是体面人，见不得这个。”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个信封，“下月初八，记得把城南粮仓的守备名单放这儿。”
——一定有朋友看过二月河写的《康熙大帝》，王鬼拿捏这些当官的把柄就像八爷的门人刘八女搜集整理的《百官行述》一样.
王鬼这样的一个土匪，在做死的路上狂奔。
他不但欺负老百姓，还欺负当官的，这仇拉得越来越大。
但一连几，凤翔城里，针对王鬼部下的枪杀、抢夺案件越来越多。
刚从鬼子那里回来的警察局长回到办公室，却见屋里坐着两个不速之客：“你……你们是谁？”
江河“啪”的一声把证件和一张文书扔过去。
“您，您是……？”警察局长又惊又惧。
江河也不啰嗦：“我写一封信，你想办法给我送到西安，我帮你把你们地面上的王鬼给灭了！”
“长官，不用送，我这里有电话，只要你能保证灭了那帮王鞍，我现在就带您办公室。”
人啊，很多时候都是自己给自己作死的。
——王鬼要有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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