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在老城区的断墙上投下斑驳光影，陈墨的皮鞋碾过满地碎砖，霉味混着腐木气息钻进鼻腔。
他走在最前，脖颈后的汗毛随着逼近古运街的每一步竖得更直——那团黑雾虽已飘远，残留的阴气压得人太阳穴突突跳，像有根细针在颅腔里轻轻搅动。
\"停。\"李长生突然拽住他后领。
陈墨脚步顿住，这才发现三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两堵残墙之间。
左侧断墙上歪歪扭扭刷着\"拆\"字，红漆早褪成暗褐；右侧墙根堆着半人高的碎瓦，瓦缝里钻出几株苍白的鬼针草。
苏檀的高跟鞋声从身后传来，她站到陈墨身侧，袖中镜碎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档案里古运街1997年拆迁，但卫星图显示这里十年前就该夷为平地。\"她指尖轻点手机屏幕，冷白的光映出眉峰紧蹙，\"现在的定位......\"
\"被阴脉覆盖了。\"李长生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
陈墨这才注意到他们脚边的青石板缝隙里，爬着蛛网状的黑纹，像被墨汁浸透的血管。
老阴阳客的道袍下摆扫过碎瓦，\"这些纹路是黄泉商媚'遮阴阵'，用活饶骨粉掺着乌鸦血画的——\"他突然抬头，目光钉向街道尽头，\"看那儿。\"
陈墨顺着望过去。
街道尽头的断壁间，立着座半塌的当铺。
门楣上挂着只青铜铃铛，铃身布满锈斑，却在夜色里泛着冷冽的金属光。
最让他呼吸一滞的是铃舌上刻着的\"玄\"字——和黑雾里的轮廓、死仆残灰里的印记、青铜觥玻璃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玄铃使。\"李长生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
他腰间的符袋突然震颤，几枚铜钱\"叮当\"撞在袋口，\"这是黄泉商盟里管因果买卖的使者，最擅长用人心做局。
十年前我在湘西见过一个，当时......\"
\"进去。\"陈墨打断他，手心已按上怀里的日记本。
父亲日记里那句\"去古运街找我\"在耳边炸响，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我父亲的线索在里面。\"
苏檀没话，只是把镜碎片攥得更紧。
三人跨过半掩的当铺木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极了某种生物的呜咽。
当铺内部比外观宽敞得多。
陈墨的目光扫过墙面——那里挂满了青铜剑、褪色的八卦镜、刻满符咒的木牌，甚至还有半幅绣着血鸦的锦旗。
最里面的柜台后，站着位穿月白长衫的男子。
他肤色极白，眼尾微微上挑，正含笑翻着一本黑皮账簿，指尖沾着点朱砂，像是刚画完什么。
\"欢迎来到玄铃校\"男子的声音像浸在凉水里的玉，\"本店只做一场买卖——灵魂换因果。\"
陈墨的太阳穴突突跳。
系统提示突然在眼前浮现：【检测到玄铃使·因果交易事件，是否开启因果预览？】他心念一动，淡蓝色光幕展开，上面浮着几行字：【选项1：接受交易（交出一半记忆，获得黄泉商盟复苏目的）→ 风险：关键记忆可能缺失；选项2：拒绝交易（无直接奖励）→ 风险：触发强制探索】
\"我要知道黄泉商盟为什么复苏。\"李长生沉声道，手已经摸向符袋。
长衫男子却只盯着陈墨：\"只有他能做决定。\"他的目光扫过陈墨怀里鼓起的日记本，\"毕竟......司命殿的血脉，最是金贵。\"
陈墨的瞳孔骤缩。
\"你知道司命殿？\"苏檀突然开口，镜碎片从袖中滑出，在掌心映出男子的倒影。
但镜中只有一团模糊的黑雾，连人形都看不清。
\"知道又如何？\"男子轻笑，手指划过账簿，\"三百年前他们封了黄泉商媚阴市，现在我们不过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抬眼看向陈墨，\"你父亲当年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所以他......\"
\"住口！\"陈墨吼道。
他能听见自己血脉里传来灼烧般的热，那是司命殿血脉在躁动。
父亲失踪那晚的画面突然涌上来：暴雨砸在老宅青瓦上，父亲攥着日记本冲进雨幕，回头喊\"看好你妈\"时眼里的血色。
\"拒绝。\"他咬着牙道。
系统光幕瞬间变换：【因果预览生效，拒绝选项将触发强制探索。
当前提示：玄铃行地下存在阴市通道，建议深入】
长衫男子的笑意淡了些。
他合起账簿，指节叩了叩柜台：\"看来你们注定要走这一遭。\"
话音未落，当铺里突然响起急促的铃声。
陈墨抬头，门楣上的青铜铃正疯狂震颤，锈斑簌簌掉落。
地面开始震动，靠墙的檀木柜\"轰\"地裂开条缝，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
潮湿的阴气裹着腐叶味涌上来，混着若有若无的纸钱燃烧香。
\"走。\"李长生抓出张驱阴符拍在陈墨后背，符纸瞬间燃成灰烬。
苏檀已经当先踏上石阶，镜碎片在身前划出半弧，映出石阶上斑驳的血痕。
陈墨最后看了眼长衫男子——对方的身形正在消散，像被风吹散的墨，只留下句轻语：\"司命殿的后人，最好记住自己发过的誓。\"
石阶越走越深。
陈墨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甬道里荡开，混着苏檀的高跟鞋响、李长生符袋的轻响，像某种古老的鼓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点幽光。
\"停。\"苏檀的声音压得极低。
陈墨抬头。
幽光中，一块青石碑立在甬道尽头。
碑身爬满青苔，\"司命殿·禁入\"六个大字深深刻进石里，笔画间还凝着暗红的血锈。
碑下有行字，被青苔覆盖大半，陈墨凑近辨认，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
\"若违誓者，魂归黄泉。\"
李长生的符袋突然炸响。
陈墨转头，看见老阴阳客盯着石碑的眼神像见了鬼：\"这是司命殿的血誓碑，当年封印阴市时......\"
\"嘘。\"苏檀的镜碎片突然发烫。
她举起镜子，镜面映出石碑后更深的黑暗——那里有模糊的轮廓在蠕动，像无数只叠在一起的手，正从黑暗里缓缓伸出来。
陈墨摸了摸怀里的日记本。
父亲的字迹仿佛透过布料烙着他的皮肤，那行\"去古运街找我\"的字，此刻烫得他几乎要喊出声。
\"继续走。\"他。
三饶影子在幽光里交叠，朝着血誓碑后的黑暗，一步步走了进去。
（甬道尽头的黑暗中，传来重物挪动的闷响。
某种古老的、沉睡的东西，正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缓缓睁开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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