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指尖刚触到窗锁，后颈便浮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风灌进领口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有根无形的线拴着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往对面楼顶扯。
跃出去的瞬间，他听见自己骨节发出轻响。
夜风卷着楼下香樟树的碎叶擦过耳畔，落地时脚掌与水泥台相碰的震动让他膝盖微屈——这是常年值夜巡逻练出的本能，却在触到地面的刹那僵住。
空的。
预想中那个模糊身影的位置，只剩被月光浸得发白的水痕。
陈墨喉结动了动，鼻尖突然窜进一缕若有若无的檀木香，像极了父亲旧笔记本里夹着的干艾草味，却更清冽些。
那气息缠绕着他的手腕，凉丝丝的，既不灼人也不刺骨，倒像是……有人隔着层薄纱，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目标已脱离检测范围。”系统的机械音在识海响起，比往常多了几分杂音，“残留波动性质：试探性接触。”
陈墨眯起眼。
他能感觉到，刚才那道气息在触到他灵力屏障的瞬间便收了回去，像孩碰了下滚烫的炉子，缩得极快却又带着股探究的执拗。
“躲什么？”他对着空荡的台低语，声音被风撕成碎片。
转身时余光扫过墙角锈迹斑斑的排水管，几道深褐色刻痕正顺着金属纹路蜿蜒，像是用刀尖一下下剜出来的，边缘还凝着极淡的青雾。
指尖刚贴上刻痕，麻痒感便顺着神经炸开。
陈墨猛地闭眼，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
黑袍、石碑、晦涩的吟诵声。
画面支离破碎，却清晰得可怕。
他看见一个裹在墨色斗篷里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荒草丛生的山坳中，面前立着块布满裂痕的青石碑。
那人抬起手，指尖渗出暗红血珠，在碑面画出与排水管上相似的符号，嘴里念着的音节像极了父亲笔记本里那些他至今没破译的古文字，每一个音都撞得他太阳穴生疼。
“叮——”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陈墨猛地睁眼，额角已渗出薄汗。
他摸出随身带的软纸和铅笔，三两下将刻痕拓印下来，动作快得指节泛白——这是他值夜时学的老保安的手艺，从前总用来拓印柜青铜鼎上的铭文，没想到头回派上用场竟是在这种地方。
回到宿舍时，苏檀的消息刚好弹进手机：“我在你楼下，带了《影界通识》。”
楼道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陈墨推开门就看见苏檀倚在他那张掉漆的书桌前，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脖颈更白，怀里抱着本封皮泛旧的线装书，封面上“影界通识”四个字被摸得发亮。
“刻痕拓片。”他把纸铺在桌上，台灯暖黄的光漫过那些弯曲的纹路，“刚才在对面楼顶发现的，有灵力波动。”
苏檀的指尖悬在拓片上方半寸，避阴玉突然泛起微光。
她眉峰一挑，从随身帆布包里抽出白手套戴上，动作像在碰易碎的古画：“这纹路的走向……”她翻开《影界通识》快速翻页，直到某章夹着的绢帛书签露出半截，“桥者契约的残篇。”
陈墨感觉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记得系统提过“桥者”是连接两界的存在，却从没过还有什么契约。
“理论上这些符号该锁在影核里。”苏檀的指甲在书页边缘掐出白印，“就像用密文写的合同，甲乙双方各执一份。可现在……”她突然顿住，指尖下的书页泛起淡金色光纹，“它活了。”
陈墨刚要凑近，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影核共鸣现象，是否启用因果重构Lv.2？”
他没话，只是点头。
掌心的金芒顺着指缝渗出来，像融化的金水，轻轻拂过书页的瞬间，那些泛光的符号突然开始扭曲——原本杂乱的刻痕连成线，线连成网，最后在纸页中央拼出一行新字：“第七十二任守誓者拒绝归位，桥者已现，黄泉商盟将重启‘封印裂隙’计划。”
“他们知道了。”苏檀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知道你不是那个该归位的守誓者。”
陈墨望着窗外的夜色。
月光被云层遮去大半，楼下香樟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成一团，像无数只蜷着的手。
他想起系统过的“桥者”，想起父亲失踪前在笔记本里写的“无誓”，想起刚才楼顶那道试探的气息——原来从他写下“无誓”那起，就已经被推到了棋盘中央。
“那就让他们看看。”他转身看向苏檀，金芒在瞳孔里闪了闪，“我这个桥者，到底是桥，还是墙。”
话音未落，窗玻璃突然发出细碎的震颤。
陈墨猛地抬头，就见原本被云层遮住的月亮突然漏出半角清辉，却比刚才更暗了些。
某种熟悉的气息顺着窗缝钻进来，这次没有躲藏，像根细针直刺他的灵台——是楼顶那道气息，却比之前更浓了几分，带着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苏檀已经抓起避阴玉站到他身侧，玉面的青白色光纹正在缓缓流转。
她望着窗外的方向，声音里添了丝冷硬：“后巷。”
陈墨摸出随身的驱邪符篆塞进裤袋，又把拓片心折好收进父亲留下的铜锁匣里。
锁扣“咔嗒”一声合上时，窗外的气息突然动了——像只被惊动的夜鸟，扑棱棱往博物馆方向去了。
“走。”他扯了扯苏檀的衣袖，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了夜色，“跟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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