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哈尔指挥部的电灯突然剧烈晃动，玻璃罩发出细碎的嗡鸣。苏隐死死盯着地图上牡丹江与通化之间的虚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在昏黄的光影下宛如雕塑。他怎么也没想到，倭军在牡丹江集结的十万大军，真正的目标并非齐齐哈尔，而是通化。这个战略误判，正将 64 师和 65 师推向绝境。
“司令！通化急电！” 通讯兵跌跌撞撞冲进来，军靴在结冰的地板上打滑，手中的电报纸被汗水浸透，边缘卷着毛边，“朝鲜先遣军持续轰炸，64 师、65 师防线多处告急，弹药即将耗尽！”
苏隐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杯，却发现早已空空如也。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立刻命令胡兵，将承德飞行大队全部调往通化！告诉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压制倭军轰炸机！”
“可是司令，” 林蔓雪将加密电报按在地图上，指尖在牡丹江区域重重叩击，语气凝重，“倭军在牡丹江的部队随时可能发动佯攻，齐齐哈尔防线仅有 87 师和 88 师残部驻守，一旦......”
“顾不了那么多了！” 苏隐一拳砸在地图桌上，震得图钉纷纷弹起，几枚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传我命令，87 师抽调两个团，乘坐所有能找到的卡车，火速增援通化！长春的 63 师分出一个旅，徒步向通化方向机动！” 他抓起红笔，在地图上划出几道凌乱的箭头，“让后勤处把库存的所有燃油优先供应给运输车队！”
此时的通化战场，硝烟蔽日。65 师师长周正熊满脸血污，绷带下的额头还在渗血，握着电话的手不住颤抖：“司令，我们的高射炮全哑火了！倭军的轰炸机就像一群苍蝇，炸得弟兄们抬不起头！三营的阵地已经被夷为平地，他们......”
“再坚持一下！” 苏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援军马上就到！让战士们躲进防空洞，等轰炸间隙再反击！”
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朝鲜先遣军的轰炸机一波接着一波，64 师的阵地上，战壕被炸弹炸成了一片废墟。师长张怀德举着望远镜，镜片上布满裂痕，看着远处黑压压的敌机群，咬牙下令：“所有轻重机枪，给我对空射击！就算拼光子弹，也要把这些畜生打下来！告诉炊事班，把铁锅、铁铲都熔了造子弹！”
空中，胡兵率领的飞行大队分成两队，在承德和通化之间来回奔波。战机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机翼蒙皮被高射炮碎片划出狰狞的伤口。副队长陈岩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来，带着机械的电流声与疲惫焦虑：“队长，战机燃油告急！左机翼液压系统故障，无法完成大角度机动！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撑不了多久！”
胡兵紧盯着下方燃烧的通化城，浓烟中依稀可见百姓扶老携幼奔逃的身影，眼中布满血丝：“再飞一趟！通化的兄弟们在等着我们！把非必要设备都扔下去，减轻重量！” 他拉动操纵杆，战机一个急转弯，朝着通化的方向疾驰而去，尾迹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的弧线。
在倭军牡丹江指挥部，猩红的作战沙盘上，红色旗如恶兽般朝着通化逼近。冈村宁次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划过地图，看着参谋递来的战报，脸上露出得意的狞笑：“苏隐，这就是你误判的代价！传令下去，十万大军即刻向通化进发，务必在三内拿下这座城！让航空兵每隔两时进行一次地毯式轰炸，把通化炸成一片焦土！”
夜幕降临，通化城外的倭军炮火愈发猛烈。65 师的阵地上，士兵们用尸体和沙袋堆砌起临时防线。一名年轻的士兵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战友，声音带着哭腔：“师长，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弹药没了，援军还没来......”
周正熊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吼道：“放屁！只要还有一个人，就给我守住阵地！我们身后是千千万万的百姓，绝不能让鬼子踏进一步！去把阵亡兄弟的子弹收一收，能用的刺刀都磨一磨！” 他转身时，瞥见不远处一名战士正用刺刀给牺牲的班长合上眼睛，喉咙突然发紧，猛灌了一口混着硝烟味的凉水。
此时的齐齐哈尔，苏隐仍在紧张地调兵遣将。地图前的地面上散落着揉成团的电报和铅笔头，他看着地图上缓慢移动的增援部队标识，心中满是懊悔与焦急。这个失误，让抗联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扭转战局。
“林蔓雪，联系少帅，请求他抽调部队支援通化。就......” 苏隐顿了顿，声音低沉，“就我苏隐欠他一个人情。还有，让夜莺和银狐不惜一切代价，摸清倭军在牡丹江的真实兵力部署，我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告诉情报科，把所有能调动的电台都用来监听倭军通讯！”
林蔓雪看着苏隐熬得通红的双眼，以及制服领口不知何时蹭上的墨渍，点点头：“是，司令！另外，机械工厂来电，他们把库存的拖拉机都改装成了运兵车，预计能提前三时将 87 师的一个团送到通化。”
在通化的夜空中，胡兵的战机仍在盘旋。燃油表的指针已经见底，仪表盘的警报灯疯狂闪烁。“再打一轮！” 他咬着牙，按下发射按钮，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焰，朝着倭军的轰炸机群飞去。突然，机身剧烈震颤 —— 右引擎被流弹击中，冒出滚滚浓烟。
“队长！跳伞！” 陈岩的嘶吼声传来。
胡兵却将操纵杆死死压下：“你们先走！我去引开敌机！” 他驾驶着失控的战机，如同一柄燃烧的长矛，朝着倭军轰炸机编队冲去，身后留下一道刺目的火光。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格外漫长。通化的将士们在血与火中坚守，伤员被集中在坍塌的教堂里，医护兵用刺刀煮沸绷带；百姓自发组成担架队，在枪林弹雨中运送弹药；炊事班将最后一把玉米面熬成稀粥，优先分给前线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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