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玄龟隐踪·武当劫起
地洞剧烈摇晃，碎石如雨落下，地脉深处传来的呻吟愈发凄厉，仿佛整座西陵都在应龙骸骨的狂怒与深渊裂隙的撕扯下濒临崩溃。
麻衣老者枯枝顿地，一圈无形的涟漪荡开，堪堪稳住这方狭窄空间的震荡。他面沉如水，目光锐利如刀，穿透昏暗，落在重赡胡宇轩和紧攥骨哨的阿桑身上。
“时间不多了。”老者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紧迫感，“玉枢已崩，楔钉拔出，深渊之口贪婪无度，郑氏千年谋划终至收割之时。应龙骸骨怨毒积深，已成其炉鼎，燃髓为薪，贯通阴阳混沌之力。”
他枯槁的手指隔空点向胡宇轩胸前那点微弱却坚韧的玉白微光：“昆仑玉魂燃尽自身，遗此一点本源印记于你，既为护你心脉一线生机，亦是…指引。它与昆仑镜，同为昆仑本源神物，自有冥冥感应。”
胡宇轩只觉得心口微光似乎灼热了一瞬，如同残烛最后的跳动。
老者目光转向阿桑手中的骨哨：“此哨乃应龙逆鳞所化，承载其一丝血脉印记与万载怨念。郑氏窃髓，抽魂炼骨，炉鼎之控，其核心枢机必有应龙精粹为凭。找到它，或可动摇郑氏对应龙骸骨的部分掌控，为关闭混沌裂隙争取瞬息之机！”
“核心枢机…在哪？”阿桑声音急切，骨哨冰凉刺骨，仿佛握着万载的痛苦。
“昆仑虚已成泡影，残片流散。”老者摇头，随即话锋一转，枯枝尖端在地上看似随意地划动，勾勒出几笔古老而扭曲的纹路。那纹路并非静止，其核心一点竟在微弱地明灭闪烁，仿佛在呼应着什么遥远的呼唤。“昆仑镜，乃定地经纬、照彻虚妄之神器。其本体虽碎，感应犹存。循此玉魂印记指引，当可寻得其核心碎片所在方位…”
他的手指最终停在纹路核心闪烁的那一点，将其用力圈出，那一点骤然明亮，投射出一道微弱的、指向东北方向的虚影光痕。
“就在鄂西北，武当山！”阿桑脱口而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武当，道家圣地，紫霄巍巍，怎会与上古神器碎片扯上关联？
“昔年洞渊一脉隐修之地，本就暗藏一道地脉祖枢，与昆仑余脉遥相感应。”老者语速极快，仿佛在和洞外越来越响的地鸣赛跑，“郑氏势大，耳目遍布，深渊裂隙已成，其后续手段必将接踵而至！武当山…”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恐已成风暴之眼！”
话音未落，洞外陡然传来刺耳的破空锐啸！数道裹挟着阴冷邪气的乌光，如同毒蛇般穿透洞口弥漫的土腥气与混沌余息，直射洞内三人！
追兵已至！郑家的獠牙，来得比地脉彻底崩溃更快！
“哼！”老者一声冷哼，手中枯枝不见动作，洞内空间却仿佛骤然凝固了一瞬。那几道凌厉乌光射入此区域，如同陷入粘稠泥沼，速度骤减，显出本体——竟是三支通体漆黑、刻满细密符咒的骨梭！
然而，骨梭虽被迟滞，其上蕴含的阴毒咒力却已激发，丝丝缕缕的咒纹如同活物，朝着胡宇轩和阿桑缠绕而去！
重伤濒死的胡宇轩，瞳孔深处那抹属于刑战意的凶狂暴戾猛地被点燃！极致的危机感压榨出他最后的本能。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遍布裂纹的刑臂甲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并非纯粹的战意赤红，亦非幽蓝寒魄，而是染上了一层极其微薄的玉白！
玉魂遗泽！
刑臂甲猛地抬起，以超出胡宇轩身体负荷的狂暴姿态，一拳捣出！目标并非袭来的骨梭，而是身下坚硬的黑岩地面！
“轰！！！”
碎石混合着被强行引动的地脉残余之气冲而起！狂暴的冲击波夹杂着碎裂的岩石，如同炸开的霰弹，迎向那几支被迟滞的骨梭！
咔嚓！叮当！
骨梭被碎石弹幕撞得偏离方向，钉入洞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其上阴咒光芒明灭不定。爆裂的冲击也将缠绕而来的咒纹撕碎大半！
但这已是胡宇轩彻底透支的绝唱。一拳轰出，他口中鲜血狂喷，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身体软倒下去，只剩下胸前那点玉白微光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维系着他微弱的心跳。刑臂甲光芒彻底暗淡，裂纹狰狞，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解体。
几乎在胡宇轩动手的同时，阿桑眼中厉色一闪。她猛地将应龙骨哨贴近唇边，却并非吹响，而是以全部意念灌注其中，引动哨内那一丝源自逆鳞的悲怆龙魂！
“嗡——！”
无形的龙威，带着万载累积的、针对窃髓者的刻骨仇恨，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向洞口！
洞口阴暗处，刚显出身形的几个黑衣人影如遭重锤，闷哼声中动作齐齐一滞！他们脸上佩戴的、用于隔绝气息探查的黑色晶片瞬间爬满裂痕！
老者适时而动！就在黑衣人被龙威震慑、胡宇轩爆发制造混乱的瞬间，他枯枝朝着倒地的胡宇轩和阿桑虚虚一拂！
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空间挪移之力再次降临！
“走！”
光影扭曲，景物飞逝！黑衣人愤怒的厉啸与洞外愈发恐怖的地鸣被瞬间拉远、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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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空间波动平息，刺骨的寒意裹挟着浓郁的水汽扑面而来。
阿桑一个踉跄站稳，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幽深的山涧底部。两侧是高耸入云的峭壁，湿漉漉的黑色岩石上厚厚的青苔。脚下是奔腾的冰冷涧水，轰鸣着冲刷巨石，激起白沫。水汽弥漫，光线昏暗。
老者站在一块露出水面的青石上，麻衣滴水不沾。他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崖壁和奔腾的涧水。
胡宇轩倒在她脚边，气若游丝，胸前那点玉白微光比先前更加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刑臂甲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裂纹密布，如同烧焦的废铁依附在他手臂上。
“前辈，他…”阿桑声音发颤，蹲下身想去扶胡宇轩。
“玉魂本源极微，刑战意反噬深重，命悬一线，全凭一点守护执念与器甲残片吊命。”老者目光落在胡宇轩身上，语气凝重，“寻常手段已无救。唯有昆仑镜碎片所蕴本源神力，或可逆改命，为其重塑破碎经脉根基，镇住刑意反噬。”
他枯瘦的手掌在宽大的麻布袖袍中一探，缓缓取出一物。
那并非什么神光璀璨的宝物，而是一块巴掌大、边缘极不规则的龟甲碎片。龟甲呈深褐色，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已经石化的苔藓和水垢，显得极其古旧平凡。唯有龟甲内层，一道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玉白色流光，正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流淌，其流淌的路线，竟与老者之前在地面勾勒的指向武当的纹路隐隐相合！
“此乃古洞渊派沉于此涧的‘玄龟鉴’残甲，”老者声音低沉，“内蕴一丝地脉水元精气，与昆仑镜碎片同源之气共鸣微弱。循此感应，当可寻得武当山内碎片藏匿所在。”
他指尖拂过龟甲内层那道微弱流光，流光微微明亮了一瞬，指向涧水上方的重重迷雾山峦深处——正是武当主峰的方向！
“郑氏不会罢休，深渊裂隙溢散的混沌气息正污染地脉，驱使更多邪异。”老者将龟甲碎片递给阿桑，目光如电看向涧水上游涌来的、越来越浓重的灰黑色雾气。“速带他走！循玄龟鉴指引，直上武当金顶紫霄宫！那里…是洞渊祖枢所在，亦是风暴核心！”
阿桑接过冰冷的龟甲碎片，只觉得入手沉重无比，仿佛握着最后的希望与千钧重担。“前辈您…”
“簇气息已泄，需引开追兵，为尔等争取一线登顶之机。”老者打断她，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记住，找到昆仑镜碎片，救治此子，动摇应龙骸骨炉鼎核心！否则…万劫不复！”
他话音未落，枯枝朝着下方奔腾的涧水轻轻一点！
涧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动，猛地掀起滔浊浪！冰冷的水汽瞬间化为浓密的白雾，汹涌弥漫，瞬间遮蔽了整片山涧！视线所及，白茫茫一片，连近在咫尺的峭壁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阿桑手中龟甲碎片内那道微弱的玉白流光，在浓雾中依旧执着地指向某个方向，如同黑暗海面上的唯一灯塔！
老者麻衣的身影在腾起的浓雾与浊浪中一闪，如同融入水汽般消失不见。只留下最后一缕若有若无的意念传入阿桑脑海：
“快走！”
阿桑再无犹豫，咬紧牙关，艰难地将昏迷的胡宇轩背负起来。重伤青年的身体沉重异常，每一次脚步都牵扯着她自身的疲惫与伤痛。她紧握着那枚指引方向的玄龟鉴碎片，一头扎进了汹涌冰冷、视野遮蔽的涧水中，逆流而上，朝着那白雾深处、龟甲光芒指引的武当绝顶方向，艰难跋涉！
身后，浑浊冰冷的涧水奔腾咆哮，浓雾深处隐约传来令人心悸的诡异嘶鸣与能量碰撞的闷响，如同地狱的序曲在浓雾中奏响。
而此刻，鄂西北的苍穹之上，远眺武当群峰，那本该云雾缭绕、紫气氤氲的仙家气象，不知何时已被一层沉甸甸的、翻滚着暗红与墨灰色泽的诡异云海悄然覆盖。云层深处，闷雷滚动，带着不祥的毁灭气息，仿佛沉睡的火山，正酝酿着焚尽一切的喷薄。
风暴，已至武当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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