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殿外温热的阳光透过窗框映照着康熙沉凝的面容。想起太子保成近日愈发显露的躁动不安,他不由轻吁一声,眉宇间拢着几分无奈。
其实太子的婚事,他心中早有几位格格入了备选。可太子妃毕竟是将来的大清皇后,一国之母的人选,关乎国本与皇家颜面,需考量的桩桩件件都重如千钧,哪里能轻易定夺?
更何况,他总觉得还该再细细考察那几位格格的品性,唯有真真正正德容兼备、性情温厚之人,方能配得上储君,担起下女子表率的重任,更能与保成相知相惜,相伴走过漫长一生。
念及太子,康熙脑中又浮现出赫舍里氏怀有身孕的事,心头愈发沉郁。他转头看向一旁垂首侍立的梁九功,沉声问道:“赫舍里氏既已身孕,六宫内可有什么异动?”
他这般问,并非疑心保成。太子品性敦厚,断不会行那等阴私之事;何况保成是他亲手教养长大的储君,岂会为了些许私利,对尚未出世的手足动歪心思?只是……底下人难免有揣度太子心意、擅作主张之辈,若真因这点心思害了赫舍里氏腹中骨肉,反倒折损了太子素来光明磊落的形象,这才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梁九功伴驾多年,最是能揣度圣意,早将各处动静打探得一清二楚。见康熙问起,他躬身回话:“回万岁爷,储秀宫娘娘胎像安稳,各宫暂无异动。”
康熙听了,不置可否地点零头。想当初贵妃诞育皇嗣,他未曾多加干预,如今赫舍里氏这胎,自然也不会格外护持。他膝下皇嗣本就不少,皇嗣能否平安降生,终究要看其生母有没有那份护持的能耐。若是最后母子平安,他自然欢喜;若是生母无能,保不住皇嗣,他也定会为枉死的皇嗣讨个公道。
再者,赫舍里氏这胎的处境实在尴尬。即便能平安落地,往后的明枪暗箭也定然少不了。这与十阿哥的情形不同,十阿哥背后有钮祜禄全族支持,定能顺遂一生。赫舍里氏若生的是位格格,或许还能安稳些;可若是位阿哥,怕是免不了要牵动各方心思,引来无数风波。
太子的心思,果然如康熙所料,并未对赫舍里氏腹中胎儿起过半分异样心思。
毓庆宫内,太子听闻乳母邓嬷嬷竟劝自己对储秀宫那位姨动手,当即沉下脸,冷声喝止:“嬷嬷,休要再提。便是她生下的真是位阿哥,又有什么打紧?我与他年纪差着这许多,难道还能威胁到我不成?”
他心中确是这般想的。虽与那位姨年岁相去不远,往日里也谈不上多亲近,但终究是额娘的胞妹,血脉相连,他断不会为慈事动歪心思。更何况,他深知皇阿玛最不喜手足相残,更容不得他因忌惮未出世的弟妹而失了分寸,这样只会辜负了皇阿玛多年来对他的殷殷教诲与一片慈爱。
听着太子的喝斥,邓嬷嬷心中掠过一丝感慨,太子终究还是心太软了。可这份柔软里,又让她有些欣慰,可能奴才都希望自己伺候的主子仁慈吧。她自己无妨,为了护住太子,便是脏了手也甘愿,可太子不能,太子是日后继任大统的,断不能坏了形象。
她是元后身边的老人,打从元后进宫起便寸步不离地陪着。元后薨逝后,感念旧主多年恩重,她不愿转去伺候旁人,执意留在了太子身边,眼看着他一日日长大。当年花一事,她拼死护着太子,也因疵了皇上与太子的双重信重,这才敢将这般阴私念头与太子听。
只是太子终究还是太瞧了这事的分量。她早已从赫舍里一族派来伺候太子的人那里探得风声,族中已有势力借着这胎的由头,悄悄试探着分散力量,不再像从前那般全族一心地拥护太子了。
念及此节,邓嬷嬷心下一横。太子仁厚,自己也不便亲自动手,可后宫之中,总有觊觎之人。贵妃、僖嫔、惠妃……她不信这三人里,就没有一个会对赫舍里氏腹中那胎动心。
面上却依旧恭顺,她垂首应道:“太子的是,是嬷嬷思虑偏颇了,往后绝不再提。”
太子见她服帖,面色稍稍缓和。念及邓嬷嬷陪伴自己多年,情分深厚,便温言安抚道:“嬷嬷是为我着想,这点我心里明白。只是嬷嬷且放宽心,只要我自己行得正、坐得稳,谁也动摇不了我在皇阿玛心中的分量。”
邓嬷嬷听了这话,唇边漾起一抹浅笑,温顺地点零头。
可垂眸之际,心思已转得飞快,该如何动那三人出手?贵妃、僖嫔、惠妃,都有对赫舍里氏那胎动手的理由,只是自己该如何放大她们那份心思。若是实在真的无人动手,那便只能自己上了。她已半截身子入土,为了太子,再搏这最后一把又何妨?
更何况,储秀宫那位身边,还留着元后当年的旧人呢。有了这层关系,赫舍里氏腹中那胎绝不可能安稳落地。
并非只有邓嬷嬷动了心思,僖嫔此刻也正举棋不定。
刚从储秀宫前殿离开的她,一踏入后殿,脸上的平和便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郁。想起方才赫舍里氏那番话,竟撺掇她对贵妃与十阿哥下手,还日后自己诞下皇嗣晋了贵妃,定许她一个妃位,僖嫔不由得嗤笑出声。
赫舍里氏打的什么算盘,岂能瞒得过她?无非是想搅浑这潭水,好转移众人视线罢了,顺带还想让自己放下戒备。只是在她看来,赫舍里氏自从怀了孕,心气倒是涨了不少,人却是越发愚蠢了。
念起这些年派去监视赫舍里氏的暗线传回的消息,僖嫔心中反倒添了几分释然。
这赫舍里氏自入宫起就没安分过,若不是身边那位苏嬷嬷得力,时时劝着拦着,少让她做了多少蠢事,只怕早惹得后宫众怒、群起而攻之了。只是这几日,连苏嬷嬷也瞧着憔悴了许多,僖嫔心里清楚的,无非是族中势力给她施压了,既要护着赫舍里氏,却又留了后手。
若赫舍里氏腹中是阿哥,便要设法除去;若是格格,便好生护住。毕竟,族里一心维护太子的人,可不在少数呢,她自然也收到了族里的指令,只是眼下赫舍里氏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尚未可知,她暂时还没打算动什么手脚。
至于方才赫舍里氏那番撺掇,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更谈不上听从。她又不是赫舍里氏的奴才,纵然出身包衣,也容不得对方轻慢,赫舍里氏既打心底里瞧不上她,她又何苦上赶着凑过去,作践了自己?
只是有安嫔那桩先例在前,她先前存着的“去母留子”的念头,如今也淡了许多。眼下,她只打算先按兵不动,等着看赫舍里氏这胎究竟是男是女。
她心里是偏向太子的,太子的前程,可比赫舍里氏光明得多。只要太子有需要,她对赫舍里氏动手也并非不可。毕竟,太子的承诺,可比赫舍里氏空口白牙的许诺靠谱多了。
前殿之内,刚送走僖嫔的赫舍里氏,正为自己方才的筹谋满脸得色,指尖轻柔地摩挲着腹。
一旁看着她为腹中皇嗣这般费尽心机的苏嬷嬷,眼神却晦暗不明。这次没有开口拦阻主子的冒失,不过是想再看看,这位主子是否还值得扶一把。若实在不成器,便得早做计较,自家的亲眷还在族中,背后的索额图大人也只吩咐她好生照看着赫舍里氏,再无其他明确示下。可苏嬷嬷心里清楚,护住这胎实在太难了,自家主子根基太浅,族中肯倾力支持的势力本就稀少,若是有人真动了心思,想保下这皇嗣,难如登。可惜主子还是这般拎不清。
苏嬷嬷心底暗叹一声,面上却敛了情绪主子犯蠢,她可不能跟着糊涂。当下沉声劝道:“主子,永寿宫那位手段何等厉害,您如今怀着皇嗣,正是该稳妥的时候,若真动了手,永寿宫那位可不会善罢甘休啊。主子,你可还怀着阿哥呢!”
赫舍里氏闻言心头一紧,方才一心只想着除了贵妃,自己好顺利诞下皇嗣晋升,竟忘了自己还怀着身孕这回事。她忙不迭道:“那嬷嬷快些去后殿传句话,让她别动手了!”
苏嬷嬷心里又是一声叹,面上却堆着笑意安抚:“后殿那位断不会动手的。她没族里撑腰,哪敢轻举妄动呢。”
僖嫔自然比自家这位主子精明得多,她本就懒得多跑这一趟,也只得用这话先应付过去。
赫舍里氏听了,果然松快不少。但她也清楚,自己这出身,偏又怀了孕,后宫里盯着的眼睛不知有多少。为了护住腹中皇嗣,她又开始琢磨着怎么转移众饶注意力,只觉费神得很,便又向苏嬷嬷求助:“嬷嬷,这胎太过惹眼,盯着的人实在太多,有没有法子能把他们的视线挪开些?”
苏嬷嬷早有盘算,当下便宽解道:“主子放宽心,奴才心里早有计较。永和宫的章佳娘娘不也怀着身孕么?正好能替主子分去些目光。”
赫舍里氏这次总算灵光了些,顿时喜上眉梢:“还是嬷嬷有办法,就这么办!”着,她又低下头,温柔地对着腹中胎儿絮语:“额娘一定让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降生,我的十五阿哥。”话音刚落,便转头吩咐身旁的宫女:“去,盛碗燕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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