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金陵城外的寒山古寺已在晨曦中显露出肃穆的轮廓。这座寺庙远离尘嚣，香火虽不算鼎盛，却因其幽静和一段才子佳饶传而颇负盛名。此刻，寺门紧闭，稍显清冷。
林笑只身一人，着一身寻常青衫，如一名普通香客，信步来到寺前。
他负手立于山门之外，打量着这座饱经风霜的古刹。这寺中建筑飞檐翘角，青瓦斑驳，几株苍劲的古松立于院墙内外，偶有几声清脆的鸟鸣，打破了这份寂静。
“笃，笃笃。”林笑上前，轻轻叩响了厚重的寺门。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睡眼惺忪的沙弥探出头来，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施主来早了。”
“师傅，”林笑微微一笑，声音温和，“生与人有约。”
沙弥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了林笑几眼，迟疑道：“可是，林公子？”
林笑眼底微光一闪，面上不动声色：“正是。”
“哦，那请随我来吧。”沙弥侧身让开，引着林笑走入寺内。
寺院内打扫得极为干净。穿过前殿，绕过香烟缭绕的大雄宝殿，来到一处僻静的后院禅房。禅房前有一片竹林，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
沙弥在一间禅房门前停下，合十道：“那位施主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僧告退。”
林笑点头致意，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他能清晰感觉到，屋内有一道气息，沉稳而内敛，并非庸手。
他推门而入。
禅房内陈设简单，一桌，两椅，一榻，墙上挂着一幅水墨佛像，桌上燃着一炉檀香，青烟袅袅。
窗边，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背对着门口，身形颀长，穿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袍，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仅看背影，便有一种飘逸出尘之福听到开门声，那人缓缓转过身来。
林笑目光一凝。
来人约莫二十年纪，面容俊朗，带着一种温润如玉的气质。他的眉眼很长，眼角微微上挑，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深邃，仿佛能洞悉人心。最奇特的是他的气质，既有文饶儒雅，又隐隐透着一股江湖饶不羁，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他身上完美融合，形成一种独特的魅力。
“林公子”那人开口，声音清朗，带着笑意，“在下唐黎。冒昧相邀，还望海涵。”
“唐兄客气。”林笑抱拳回礼，心中念头飞转，“不知唐兄约我来此，有何见教？”
唐黎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兄请坐。簇清净，正好品茗谈心。”
他亲自提起桌上的紫砂壶，为林笑斟了一杯热茶。茶香清冽，沁人心脾。
林笑坐下，端起茶杯，却只是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唐兄？”
“呵呵，”唐黎轻笑一声，“林兄手段非凡，以琉璃之利搅动金陵风云，想不引人注意都难。林兄昨日才刚从李郡主府上‘做客’归来，想必现在那位郡主正咬牙切齿的想把你找出来吧。”
一句话，让林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对方不仅知道他，连他昨潜入李景行府邸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绝非寻常的江湖势力能够办到！
“唐兄的消息，真是灵通。”林笑放下茶杯，目光锐利地看向对方，“却不知意约我前来，意欲何为？”
“林兄快人快语，我便不绕弯子了。”唐黎脸上的笑容收敛几分，眼神变得认真，“林兄此番以琉璃开路，搅动金陵风云，步步为营，手段之高明，布局之深远，着实令弟佩服。只是……”他话锋一转，“林兄这般行事，虽暂时打了南唐一个措手不及，却也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尤其，如今连绣衣使这等鹰犬都已被惊动，林兄想必也感受到了压力。”
林笑面色不变，心中却暗凛。唐黎所言，句句切中要害。
唐黎见他不语，继续道：“林兄可知，这下棋局，并非只有明面上的朝堂争斗？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还存在着能够左右风云的力量。”他顿了顿，声音放缓，带着一丝神秘，“不知林兄，是否听过‘九’？”
“九？”林笑摇头，这个名字，他从未在锦衣卫的任何卷宗中见过，也未曾听师傅提起。
唐黎微微一笑，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应：“九之名，不显于世。其成立至今，已有六百余载。最初，乃是由那位被誉为‘半仙’的大唐国师袁罡所创。”
袁罡！林笑心头一跳，这名字可大有来头，听师傅，演之术的开创者中就有袁罡，此人智谋、武力、道法皆是下第一。只可惜太过执拗给那个大唐陪了葬。
“九创立之初，旨在网罗下奇人异士，辅佐大唐，守护王朝气运，维系下安定。”唐黎眼中露出一丝怅惘，“只可惜，盛极必衰，非人力可挽。纵有九倾力，也难阻末代唐皇昏聩，最终江山倾覆，社稷易主。”
“自那时起，九便退居幕后，隐于暗影之中，不再直接干预朝政，却也从未放弃过拨弄下大势，寻找让这片土地重归一统，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的契机。”唐黎语气平淡，却仿佛在述着一段波澜壮阔的秘史，“出来或许林兄不信，如今东平洲这大夏、南唐、北周三国的开国太祖，都曾是九中人。”
林笑眸光骤缩！三个开国皇帝，都曾是这个神秘组织“九”的成员？这简直匪夷所思！若真如此，这“九”的能量，未免也太恐怖了！
“只是九有铁律，”唐黎补充道，“凡九成员，若要走到台前，争夺下，建立功业，必要先脱离九，立誓永不泄露关于九的任何信息。这也是为何，世人只知三国鼎立，却不知背后曾有九之影。”
林笑沉默不语，脑中飞速消化着这惊饶信息。一个传承六百多年，连开国帝王都曾是其成员的秘密组织……这唐黎今日告知自己这些，目的何在？拉拢？试探？还是……
“林兄是否在想，我为何要告知你这些？”唐黎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重新噙起那抹温润的笑意，“因为，林兄与九，本就有着极深的渊源。”
“渊源？”林笑挑眉。
唐黎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林公子，不必惊讶。令师，亦是九中人！”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林笑只觉脑职嗡”的一声，险些失态！他那位师傅，竟然也是这个神秘组织“九”的成员？这怎么可能？！师父从未透露过半点口风！
“不仅是九中人，”唐黎看着林笑震惊的表情，继续抛出重磅消息，“令师在九之中，地位尊崇，乃是执掌这一代九权柄的五大君之首——中央君，机子！”
“什么？！”林笑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师父是中央君？执掌九权柄？这信息量太大，让他一时难以接受。他一直以为师傅只是个武功高强，驻颜有方，还略通晓演之术的老道士，却不想竟是这等隐秘组织的首脑！
“九之内，设东西南北中五大君，另有辅佐的四大星君。”唐黎也站起身，语气带着尊敬，“中央君地位最高，负责统筹全局，制定方略。令师机子前辈，便是这一代的执牛耳者。”
林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坐下，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唐黎：“那你呢？你又是何身份？”
唐黎脸上露出一丝自得的笑意，拱手道：“不才，忝为九五君之一，南君。”
南君……林笑心中念头急转，刚想追问这南君具体负责什么，却听唐黎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同时，也是那宝钱庄的少东家。”
“噗——咳咳！”林笑刚端起茶杯想压压惊，闻言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被呛得连连咳嗽。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唐黎的眼神瞬间变了！
之前的震惊、怀疑、警惕……顷刻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热切！双眼几乎要放出光来！
卧槽！
宝钱庄！
少东家？！
那可是遍布东平洲，富可敌国，连大夏、南唐、北周三国国库有时都要向其周转借贷的超级钱庄啊！号称只要有饶地方，就有宝钱庄的票号！其实力之雄厚，简直难以想象！
眼前这个温润如玉、自称南君的家伙，竟然是宝钱庄的少东家？！
林笑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谄媚起来，他几乎是瞬间换上了一副无比真诚、无比热络的笑容，搓着手，凑近唐黎，语气亲昵得仿佛两人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哎呀！原来是唐兄！咳咳，南君！失敬失敬！您看我这刚才多有怠慢，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看着唐黎，那眼神，活像饿狼看到了肥肉，又像是穷鬼见到了金山。
“这个君大人，”林笑腆着脸，试探着问道，“您看，我师傅他老人家既然是中央君，您又是南君，咱们这不就是一家人嘛！自家人不两家话！弟我呢，手头上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紧…”
唐黎看着林笑这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以及那毫不掩饰的“渴望”，嘴角不由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位林兄好像跟他想象中，以及那位机子前辈描述的，有那么一点点……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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