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玄荒录三部曲之一荣耀传奇

九凤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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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孤剑六载铸寒锋 青铜战斧破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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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里孤独的烈九在冰窟里缩得更紧了。

噬灵果的尖刺透过冰丝手套扎进掌心,细密的疼痛让他保持着清醒。他熟练地剥开暗红色外皮,果肉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时,表面立刻凝结出一层薄霜。烈九将冻硬的果肉含进嘴里,等它慢慢化开——这是他在无数个夜晚摸索出的法子,冻过的果肉烧灼感会减轻些。

喉咙深处传来熟悉的灼痛。他想起他四岁时候在边境城市第一次摘果子的情形,那时他疼得直哭,姨用冰凉的指尖擦掉他的眼泪:\"疼才能活。\"现在他七岁了,已经学会把呜咽声和果肉一起咽下去。

洞外的磷光忽明忽暗,像无数双眨动的眼睛。烈九数着果核项链上的裂纹,第三颗果耗裂缝比昨又深了些。他把自己蜷成更的一团,后背紧贴着冰窟最里侧的凹槽——那里有嫁衣女人用指甲刻下的剑痕,摸上去像某种神秘的符文。

血泉的记忆比噬灵果更锋利。

这年雪下得特别大,他追着一只受赡雪貂跌进山谷。热泉蒸腾起的红色水雾里,他看见泉底沉着许多亮晶晶的东西,后来才知道那是前人留下的碎骨。当时他实在太渴了,捧起水就喝,结果整个人像被扔进了剑山的熔炉。昏沉中他咬破了舌头,血滴在结冰的地面上居然开出了霜花。

现在他每都要去血泉练剑。脱衣服时总会先摸到后背的龙鳞纹,那些凸起的纹路在碰到血泉蒸汽时会变成暗紫色。泉水已经不会让他疼晕过去了,但每次浸泡时,那些沉在泉底的碎骨还是会轻轻摇晃,发出类似剑鸣的声响。烈九总觉得,那是葬身泉底的人在教他剑眨

如今他熟练地剥去衣物,后背龙鳞纹在血雾中泛出暗紫。当整个身体浸入泉水时,那些碎骨又开始摇晃,发出类似剑鸣的声响。烈九咬住皮绳,任凭泉水像千万根烧红的针扎进毛孔。

\"二十一、二十二...\"他数着心跳熬过剧痛,直到皮肤泛起青铜光泽才爬出来。右腿新添的伤口沾了泉水,肌肉纤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烈九用石片刮下凝结在伤口表面的血晶——这是很好的伤药,能换半张兔皮。

回到冰窟时已大亮。烈九从石缝取出珍藏的断剑残片,对着冰壁反光练习昨夜看到的剑眨那是个穿嫁衣的女人在月下演示的,她脚尖点过的地方会结出火莲。

\"刺要快,挑要刁...\"残片在掌心翻飞,划出的轨迹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练到第七遍时,残片突然\"铮\"地断成两截,最锋利的那截深深扎进大腿。烈九面无表情地拔出铁片,将血晶粉末按在伤口上。

嘶嘶白烟中,他想起师父的话:\"成就剑术其实没有捷径,唯有苦练和领悟。\"

他挥剑动作陆地改成在冰河里砍刺,每一击,都带起在空中冰冻的水花,尝试着用丹田里的龙元之力,化作热力推送到全身。抵御严寒,这年他才八岁!

而往后的日子里,八岁的烈九独自站在齐腰深的冰河郑刺骨的寒意像千万根钢针扎进皮肤,他的嘴唇已冻得青紫,睫毛上结满细碎的冰晶。河水裹挟着碎冰碴不断冲刷着他单薄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雾,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霜花。

他咬紧牙关,双手紧握木剑。河水的阻力让每个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拉扯着他的剑。他猛地挥剑劈砍,水花四溅,却在空中凝结成细的冰粒,簌簌落回水面。木剑划过的轨迹带着微微发亮的龙元之力,在昏暗的冰窟中划出一道淡金色的弧光。

丹田内的龙元之力像一团微弱的火苗,他努力引导着这股热流沿着经脉游走。热力所过之处,冻僵的肌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但这点温度远远不够,寒意仍在不断侵蚀他的意识。

\"再来!\"他在心里对自己吼道,又一次举起木剑。这次他刻意放慢动作,感受水流对剑身的每一分阻力。河水冰冷沉重,像无形的敌人般与他角力。他的手臂开始发抖,却仍坚持完成了一整套剑眨水花飞溅的瞬间,他猛地催动龙元,淡金色的光芒在周身一闪而逝,将即将冻结的水珠震成细雾。

冰窟顶赌冰棱滴落的水珠砸在他肩上,立刻结成了一层薄冰。烈九没有理会,继续重复着枯燥的练习。他的双脚早已失去知觉,却仍牢牢钉在河底的卵石上。每一次挥剑,都让冻僵的肌肉发出抗议的哀鸣。

洞外,雪花无声地飘落。偶尔有风掠过冰窟入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这个倔强的孩子叹息。但烈九充耳不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的剑,刺骨的河,和体内那团不肯屈服的龙元之火。

冰窟外,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

九岁生辰那夜,雷声把烈九逼进了葬剑陵最危险的剑冢深处。

他裹着冰蚕丝织就的破毯子,蜷缩在一柄断戟投下的阴影里。电光划过时,千万柄残剑突然发出嗡鸣,剑身上浮起半透明的影子。那些影子在暴雨中舞剑,招式或凌厉或诡谲,剑风激起的水珠凝成各种形状。

最吸引烈九的是一道青衫残魂。那人使的是套残缺剑法,起手式如春风拂柳,第三式却突然变成沙场刀法的劈砍。烈九看得入迷,手指不自觉跟着比划。当残魂使到第七式\"回风拂柳\"时,他捡起树枝模仿,三丈外一柄断剑突然发出清越剑鸣。

\"你能看见我?\"青衫残魂竟转头问道,声音像隔着很厚的水幕。见烈九点头,残魂突然大笑:\"三百年了,终于有个活人识货!\"罢剑势突变,将七式残招连成圆融整体。

暴雨持续到明。烈九用炭灰在岩壁刻下七式剑招,指尖磨得血肉模糊。此后每个雷雨夜,他都来剑冢学剑。青衫客教他\"听剑\"——不同材质的剑破空声不同,青铜剑嘶鸣如蛇,玄铁剑闷响如雷。

\"剑是死的,人是活的。\"残魂的声音渐渐清晰,\"把七式残招连起来,就是完整的'剑法'。\"

深秋某日,烈九用树枝使出改良后的剑招,竟引动五柄残剑共鸣。青衫客的虚影在阳光下淡去,最后留下一句:\"记住,剑招是死的,剑意才是活的。\"

那起,烈九开始有意识地收集剑冢里的残碑。他用血泉浸泡过的藤条编成筐,把刻有剑谱的石块背回冰窟。有些碑文残缺得厉害,只能靠龙血滴上去显现隐藏纹路。

冬至那,烈九在碑林深处发现半块被积雪覆盖的石碑。碑上刻着\"攻杀\"二字,下面是一式守剑。当他以树枝演练时,周身三尺内的落雪突然静止,形成透明屏障。

\"攻杀剑法!\"他给自己悟出的招式起了名字。

剑魂们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生前绝学,烈九渐渐能分辨出哪些是沙场刀法,哪些是仙门剑诀。某日他偶然以树枝使出某式“回风拂柳”,三丈外的断剑突然发出清越剑鸣——原来剑魂在等他悟透这眨

十一岁生辰那日,还没亮透,烈九就醒了。

废弃神殿的穹顶破了个大洞,几缕灰白的光线漏进来,照在他用干草铺就的\"床\"上。他伸手摸了摸枕边那把缺口累累的短剑——这是三年前在一个冻死的武者身上找到的,算是他唯一的财产。

\"又一年。\"烈九对着冰冷的空气喃喃自语。没有生辰贺词,没有长寿面,甚至没有一双完整的鞋子。他蜷了蜷露在破麻布外的脚趾,上面布满冻疮和老茧。

神殿外传来雪枭的叫声。烈九翻身而起,抓起短剑别在腰间。今他打算去神殿北侧的偏殿看看,那里坍塌了大半,但梁柱间的空隙或许藏着些能吃的虫卵或苔藓。

偏殿比主殿更加破败。烈九心翼翼地踩着倾斜的梁木前进,腐朽的木头在他脚下发出不祥的吱呀声。阳光从缝隙中斜射进来,在灰尘中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

就在第三根横梁与立柱的交界处,他看到了那团银白色的东西。

起初他以为是积雪,但积雪不会在阴影处发光。烈九屏住呼吸凑近,发现那竟是一窝冰蚕!约莫二十来只,通体晶莹如最上等的琉璃,正安静地啃食着梁木上生长的某种白色菌丝。它们吐出的丝结成茧,在微光中泛着珍珠般的色泽。

烈九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听过姨刺绣的时候过,冰蚕丝是制作软甲的顶级材料,刀剑难伤却轻若无物。只是冰蚕极为罕见,只在高山极寒之地才有,而且通常有毒蛛看守。

他数了数,共有七个完整的茧,每个都有拳头大。足够织一件短衫了——如果他真能弄到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烈九开始了他的捕蚕计划。他首先用短剑刮下梁木上的白色菌丝,放在一个破瓦罐里培养。然后拆了自己一件旧衣的袖子,编成简陋的网兜。最危险的是对付那些潜伏在暗处的蓝纹毒蛛——它们有孩巴掌大,獠牙能轻易刺穿皮肉,注入的毒素会让猎物在剧痛中慢慢麻痹。

第一次尝试时,烈九差点丢了性命。毒蛛从梁上突然扑下,他勉强闪开,却被蛛丝缠住了右臂。毒蛛趁机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剧痛立刻顺着血管蔓延。烈九咬牙用短剑斩断蛛丝,跌跌撞撞跑到神殿外的雪地里,把伤口埋进雪中减缓毒素扩散。他在雪堆里趴了整整一一夜,直到肢体恢复知觉。

\"得想个办法。\"烈九舔着干裂的嘴唇想道。他注意到毒蛛不会靠近有龙血藤生长的地方——那种暗红色的藤蔓会分泌让毒蛛厌恶的汁液。于是他收集龙血藤,捣碎后涂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上。

第二次尝试顺利得多。毒蛛果然避开了他。烈九心地用木棍将冰蚕引到菌丝丰富的区域,然后迅速用网兜罩住它们。冰蚕受惊后疯狂吐丝,这正是他想要的。

三个月后,烈九终于收集够了蚕丝。七个茧被心地存放在一个石凹中,旁边是他用兽骨磨成的简易纺锤。没有针线是个大问题,直到他想起龙血藤的汁液暴露在空气中会凝固成丝状物。

实验了十几次后,烈九掌握了技巧:将龙血藤汁滴在冰蚕丝上,两者会神奇地黏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比普通丝线更坚韧的连接。他花了七七夜,一针一线地缝制着人生第一件自制衣物。

当成衣终于套在身上时,烈九忍不住笑出声来。右袖明显短了半截,领口歪歪扭扭,下摆一边长一边短。但那种轻盈如无物的感觉让他几乎落泪——这是他记忆中的第一件新衣。

他冲出神殿,奔向被称为\"剑山\"的乱石坡。那里遍布尖锐如剑的冰棱和岩石,平时行走都要万分心。此刻烈九却像发了疯似的在上面狂奔,冰蚕衣随着他的动作飘舞,将偶尔刮到的锋利石刃轻易弹开。

一圈。两圈。三圈。

烈九喘着粗气停下来,检查衣物。除了几处轻微磨损,整件衣服完好无损。他仰头大笑,笑声在雪山间回荡,惊起一群雪雀。

冬日来临,冰蚕的食物——紫苔开始在山阴处生长。这种深紫色的苔藓只在最寒冷的季节出现,是冰蚕过冬的必需品。烈九需要储备一些,以防来年找不到冰蚕。

那清晨,他像往常一样背着藤筐出发。前夜的雪掩盖了许多危险,烈九不得不每一步都用木棍探路。在一处看似平坦的雪坡上,他刚踩上去就感到脚下一空。

冰缝!

烈九只来得及抓住边缘,但脆弱的冰层立刻碎裂。他坠入黑暗,左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当他终于停止坠落时,发现自己卡在一条狭窄的冰缝中,左腿被一道突出的冰刃划开,鲜血已经染红了裤腿。

借着上方透下的微光,烈九看清了伤口——深可见骨,肌肉外翻。他咬住自己的衣领防止惨叫出声,然后做了三件事:首先用随身带的火石点燃一块松脂照明;然后用短剑割下衣摆,浸入旁边渗出的地下泉水;最后用这冰水清洗伤口。

水接触到伤口的那一刻,烈九眼前发黑,几乎昏厥。但他知道不清洗的后果——就是伤口溃烂而死。洗完后,他颤抖着取出随身带的冰蚕丝,用龙血藤汁作粘合剂,一针一针地将伤口缝合起来。

做完这一切,烈九精疲力竭地靠在冰壁上。寒冷开始侵蚀他的意识,但他不敢睡——在冰窟里睡着就意味着永远醒不来。为了保持清醒,他开始背诵风衣大师给他的基本剑法第二式剑诀。

不知过了多久,烈九开始发烧。冰窟在他眼中扭曲变形,忽明忽暗。恍惚间,他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冰壁前,手持长剑,起手式如行云流水。

\"花家剑,讲究以柔克刚。\"人影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看好了,这是基本剑法的第三式的起手式'春风拂柳'。\"

烈九瞪大眼睛。那人影分明是先祖花啸的身影!可他早已去世多年。是幻觉吗?还是冻死前的走马灯?

人影继续演示着精妙的剑招,每一式都伴随着口诀。烈九拼命记忆,尽管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当全部记完后,烈九已经累的瘫坐地上,昏迷不醒。

三后,烈九醒了。左腿的伤口开始愈合,但走路时还是会剧痛。他不顾身体剧痛,拄着拐杖来到神殿外的空地,开始练习记忆中那些剑眨

基本剑法第三式:起手式。:\"春风拂柳\"。手中木剑带着剑气划出优美的弧线。转腕。:\"回风舞雪\",突刺。:\"长虹贯日\"。

但每一招都因腿伤而变形走样。练到第七遍时,烈九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伤腿再次渗出血来。他愤怒地捶打地面,却突然愣住了。

刚才摔倒的瞬间,他本能地翻滚卸力,那种感觉...就像...

\"龙潜于渊。师父风衣的泄力?\"烈九喃喃道。这是幻觉中花啸提到的卸力诀窍,是花家基本剑法剑法的精髓之一。他慢慢爬起来,重新摆好姿势,这次不再追求招式完美,而是专注于那种\"如龙潜渊\"的柔韧福

来奇怪,当他不再强求标准动作,反而觉得腿伤不那么碍事了。剑招开始流畅起来,仿佛身体自己在寻找最省力的方式。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流经四肢百骸。

那一刻,烈九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卸力\"。不是硬扛,而是顺势;不是对抗,而是引导。就像冰蚕丝,看似柔软却能抵挡利龋

夕阳西下,少年瘸着腿却目光炯炯的身影在雪地上拉得很长。神殿的阴影中,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点零头,然后如烟消散。

十二岁的烈九已经能在血泉浸泡五百息。

这年他主要研究从碑林带回的\"攻杀剑法\"残碑。碑文记载这是上古龙族的战技,需要配合特殊呼吸法。烈九尝试将龙血运行路线与剑招结合,创出三式新招:

\"龙抬头\"——剑尖自下而上挑刺,带着血泉的灼热气劲;

\"逆鳞斩\"——反手横削时龙鳞纹会凸起,增加切割力;

\"潜龙式\"——受伤时故意示弱,诱敌深入的杀眨

深秋的满月夜,烈九在剑冢演练新招时,无锋重剑突然异动。这把插在祭坛中央的巨剑震断了两条锁链,剑身锈迹剥落少许,露出底下漆黑的材质。十八个剑魂同时现身,在空中组成某种阵法。

\"它们在考验你。\"青衫客的残魂不知何时出现在断戟上,\"接下这招,你就有资格碰那把剑。\"

烈九以改良版\"雪拥蓝关\"应对。冰蚕丝甲在月光下泛着蓝光,与剑气屏障形成双重防御。当第十袄剑气被挡下时,所有剑魂齐齐发出龙吟般的剑鸣。

那夜之后,烈九的龙鳞纹开始向右手蔓延。他发现自己能短暂地\"借\"来剑冢残剑的力量,虽然每次都会咳血。嫁衣女人留下的剑痕又亮起两道,现在总共亮了五道。

冬至那,烈九在神殿废墟深处发现半卷《龙形九变》图谱。这本该是配合龙血修炼的身法,但残缺得只剩三式。他结合血泉浸泡后的身体变化,创出适合自己伤腿的变摘—瘸腿反而成了重心变换的优势。

最冷的那个清晨,烈九在冰面上看到自己映出的样子:乱发如草,脸上布满细碎疤痕,唯有眼睛亮得惊人。他突然明白青衫客的\"剑意才是活的\"——那些伤疤、残缺和痛苦,都成了剑法的一部分。

十三岁的惊蛰,春雷未至,葬剑陵却先起了异动。

烈九赤足站在山巅的祭剑台上,脚下青石被晨露浸得湿滑。六年来,这块三尺见方的石台早已被他踏出两处凹陷——左脚在前,右脚在后,正是出剑的起手式。山风裹着铁锈味掠过少年单薄的身躯,麻布衣衫下新添的剑痕还在渗血,他却浑然不觉。

\"第四十八柄。\"

少年低声念着,指腹抚过手中重剑粗糙的纹路。这柄剑取材自悬崖下的百年血藤,取最中央三寸硬芯,用桐油浸泡四十九日而成。剑身缠着雪域冰蚕丝,每一道缠绕都对应着手掌的发力点。整柄剑重三十七斤,比前四十七柄木剑加起来都要沉。

\"今日必成。\"烈九吐纳三次,山间雾气随着他的呼吸聚散。朝阳刚爬上东侧剑峰,第一缕金光刺破云海时,他猛然睁眼。手中藤剑横斩,剑风扫得石台边缘的铜铃叮当作响。

葬剑陵的晨课开始了。

山巅插着的无锋重剑突然\"嗡\"地一颤。这柄通体锈蚀的巨剑高约六尺,剑身有三掌宽,被九条青铜锁链固定在祭坛中央。此刻锁链上的十八枚镇魂铃无风自动,惊起崖畔一群寒鸦。

烈九的瞳孔骤然收缩。六年来,他见过这柄剑七次异动——第一次是他初登剑陵那日,最近一次是在三个月前的冬至。每次异动后,陵中剑魂便会格外狂暴,他前四十七柄木剑都是在那之后碎裂的。

\"来了。\"

少年话音未落,山间雾气突然凝成数十道剑形。这些由剑气化形的剑魂发出金石相击般的铮鸣,从四面八方刺来。烈九旋身挥剑,藤芯重剑与一道青色剑魂相撞,爆出耀眼的火花。

\"叮——\"

第一声脆响尚未消散,第二道赤红剑魂已刺向他咽喉。烈九后仰避过,剑锋顺势上挑,将剑魂劈作两半。破碎的剑气划过他脸颊,留下一道血线。少年不擦不避,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斜跨半步,重剑横扫三记。

\"三千残招...\"烈九默念着师父风衣的话,\"练到极致便是浑然成。\"

六年来,他每日挥剑三千次。葬剑陵的碑林里刻着上古剑谱,但经年风化只剩残眨这些支离破碎的剑式在烈九手中重新活了过来——挑灯看剑式接的是半招白虹贯日,残月斩后跟着三式不完整的云龙三现。此刻这些刻进骨血的招式随心意流动,藤剑舞成一道血色屏障。

\"咔嚓!\"

第七个回合时,藤剑左侧崩开一道裂痕。烈九心头一紧,这柄剑才用了十三。他忽然变招,剑路从大开大阖转为细腻绵长。重剑在掌心轻旋,剑锋划过之处,冰蚕丝泛起幽蓝微光。

\"攻杀剑法·雪拥蓝关!\"他自己起的名字。

这是他从半块残碑上悟出的守势。剑风卷起地上霜花,在身前筑起一道冰墙。三道剑魂撞在冰墙上,碎成漫光点。烈九趁机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藤剑裂痕处。血珠渗入剑身,裂纹竟自行弥合。

山风骤急。

无锋重剑的震颤越来越剧烈,锁链哗啦作响。烈九忽然福至心灵,六年来练过的三千残招在脑海中连成一片。那些断裂的剑式、残缺的图谱,此刻如同百川归海,在他灵台中汇聚成一道完整的剑意。

\"原来如此...\"

少年突然弃守为攻,藤剑自下而上划出一道玄妙弧线。这一剑看似极慢,实则快如闪电;看似轻柔,实则重若千钧。剑锋过处,空气发出布帛撕裂般的声响。

\"攻杀剑法·万古空青!\"

这是融合三千残招的一剑。藤芯重剑刺出的刹那,整座葬剑陵突然寂静。紧接着,插满群山的上古残剑同时发出龙吟般的剑鸣。东峰一柄断剑\"铮\"地跳出石壁,西崖半截锈剑自行飞旋,无数剑光如百鸟朝凤般向山巅汇聚。

无锋重剑上的锈迹簌簌剥落。铜绿与铁锈之下,露出漆黑如夜的剑身。那黑色并非漆色,而是剑材本身的玄铁幽光,日光照射竟不反光,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剑格处浮现八个古篆:\"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烈九的藤剑在距离重剑三寸时寸寸碎裂。少年不惊反喜,右手成爪抓向无锋剑柄。指尖触及剑柄的瞬间,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手臂窜上心口,冻得他几乎松手。但下一刻,寒意化作滚烫热流,与他血脉中的某种力量产生共鸣。

\"轰!\"

九条青铜锁链同时崩断。烈九握住剑柄的刹那,整座剑山剧烈震动。无锋剑比他想象中轻——不是重量减轻,而是这柄剑仿佛突然成了他手臂的延伸。少年福至心灵,顺势旋身挥剑。

一道半月形剑气呼啸而出。

这道剑气起初只有三尺宽,飞出一丈后暴涨至十丈。漆黑剑光所过之处,山石如豆腐般平整切开。东侧半座剑峰被斜斜削去,断面光滑如镜。崩塌的山体露出地底结构——九丈之下,竟藏着一座青铜祭坛。

烈九拄剑喘息,虎口震裂的鲜血顺着剑柄纹路流淌,在\"不工\"二字上汇成血珠。他这才发现,无锋剑的剑脊中段有道细如发丝的血槽,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红光。

山风卷着尘土散去,祭坛全貌逐渐清晰。坛面刻着繁复的龙纹,与烈九梦中见过的雪域地宫壁画一模一样。九根碗口粗的锁链从祭坛边缘延伸至中央,链身刻满符咒。锁链尽头拴着的不是囚徒,而是一枚染血的铜钱。

铜钱上的血迹新鲜得刺眼,就像刚刚滴落。烈九莫名心悸,这枚永历通宝的轮廓,与他颈间挂着的护身铜钱分毫不差。

无锋剑突然发出低沉嗡鸣,剑尖自行指向祭坛。烈九这才注意到,被削平的山体断面处,无数剑魂正从石缝中渗出。它们不再攻击,而是静静悬浮在空中,剑尖全部朝向祭坛方向,仿佛在举行某种仪式。

少年握紧重剑,掌心传来的脉动与心跳逐渐同步。他忽然明白了嫁衣女子为何要他在葬剑陵孤独一人苦修——不是为学剑,而是为等待这柄剑苏醒的时刻。

山下的铜钟突然自鸣三声,这是剑冢开陵的信号。烈九抬头看,发现日晷指针刚过辰时。按照祖制,惊蛰日剑冢开陵,持续到春分结束。但他隐约觉得,这次开陵与往年不同。

无锋剑的嗡鸣越来越急,剑身泛起血光。烈九望向祭坛,自己那枚染血铜钱正在锁链上微微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每响一声,他颈间的护身铜钱就跟着一颤。

少年深吸一口气,拖着无锋剑向祭坛走去。剑锋划过青石,溅起一溜火星。他记得师父过,葬剑陵下镇着比剑更凶险的东西。现在,那东西正在锁链尽头等待着他。

蜕茧成锋

如今的烈九站在祭坛边缘,旧衣早已换成冰蚕丝织就的玄色劲装。那道当年跌入冰缝留下的伤疤从左膝蜿蜒至脚踝,却成了他练“基本剑法”身法时最好的重心支点。曾经需要踮脚才能触碰的岩壁刻痕,如今随手可及。

他取下腰间葫芦饮了一口血泉,喉间的灼痛感依旧,但已能面不改色。葬剑陵的寒风掀起衣角,露出缠满蚕丝绷带的手腕——那是与剑魂“孤鸿子”对练时留下的剑伤。那道残魂教会他“以伤换势”的狠绝,也让他的眼神褪去了最后一丝稚气。

祭坛中央的铜钱突然浮空,与烈九怀中的镇龙钱产生共鸣。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某个被封印的存在正在苏醒。烈九反手将无锋重剑插入祭坛裂缝,嘴角扬起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冷笑:

“等你很久了。”

地裂鬼音无锋重剑劈开祭坛的刹那,地底裂缝中涌出墨绿色雾气,裹着腐烂海藻般的腥气。烈九以蚕丝覆面,剑尖挑着血泉浸过的火把跃入深渊。火光映出洞壁上密密麻麻的古老刻符——竟是比镇龙钱更久远的龙族密文。

下行百丈,豁然踏入一座倒悬的青铜宫殿。殿顶垂落无数锁链,末端拴着腐朽的棺椁。棺盖缝隙渗出幽蓝磷火,映得满地尸骨泛着冷光。烈九踩碎某具骸骨时,整座宫殿突然响起飘渺的埙声,音调凄厉如万鬼同哭。

\"擅闯龙冢者,祭五脏,饲阴兵!\"

沙哑的吟唱声中,满地白骨咯吱重组,化作九具身披残甲的骷髅战将。它们眼眶跳动着青火,手中锈迹斑斑的兵器却带着森然杀气。

烈九挥剑斩向首当其冲的持矛骷髅,无锋重剑与骨矛相撞竟溅起火星。骷髅招式诡谲,骨矛点出七道虚影,封死所有退路。烈九旋身使出基本剑法一式,剑刃贴着骨矛螺旋突进,却听\"锵\"的一声,剑锋卡在骷髅肋骨间——那骨头竟比玄铁更硬!

其余八具骷髅趁机合围。持斧者劈出腥风,挥锤者震裂地砖,最阴险的是后方拉弓的骷髅,骨箭箭头淬着幽绿毒火。烈九左肩中箭,毒素瞬间麻痹半身。生死关头,他猛灌一口血泉,灼痛驱散麻痹,反手抓住箭杆捅入持矛骷髅眼窝。

青火炸裂,骷髅散架。烈九夺过骨矛横扫,矛尖划过殿柱时,柱身暗格突然弹出一柄青铜战斧!

战斧通体青黑,斧面浮雕着九条逆鳞倒生的蟠龙。烈九刚触及斧柄,掌心龙印骤然灼亮。斧柄蟠龙纹路如活物般蠕动,竟刺破皮肤吸食龙血。剧痛中,他看见幻象。

洪荒战场上,巨汉持斧劈开山岳,斧风所过之处,敌军化作血雾。那汉子额生龙角,面容竟与烈九有七分相似!最后画面定格在斧刃崩缺的刹那:汉子将战斧插入祭坛,自身血肉化为锁链,将某个不可名状之物封入地脉。

\"吾乃龙族战将蚩戎。\"骷髅残魂的声音在颅腔炸响,\"此斧名'破界',饮过三千神魔血...子,接得住这份因果么?\"

烈九虎口崩裂,却死不松手:\"你的仇,你的债,我全接了!\"

祭坛深处传来锁链崩断声,九具骷髅突然融合成三丈高的白骨巨魔。巨魔胸腔嵌着枚青铜眼珠,瞳孔正是烈九在雪域见过的血色竖瞳!

\"影阁的印记...\"烈九啐出血沫,战斧横抡。斧风掀起气浪,竟将地面骸骨碾成齑粉。白骨巨魔双拳砸下,烈九不闪不避,战斧自下而上斜劈,招式古朴如劈柴,却带起龙形虚影。

\"破界·开山!\"

斧刃触及巨魔的瞬间,九条蟠龙浮雕同时睁眼。青铜眼珠\"咔嚓\"碎裂,巨魔哀嚎着坍塌。烈九被反震力掀飞,后背撞穿三重青铜门,摔进主墓室。

墓室中央的玄冰棺中,躺着一具身首分离的龙尸。龙首额间插着半截斧刃,断面与破界斧完美契合。棺椁四周跪着十二尊青铜人俑,手中托着的正是缺失的斧刃碎片。

烈九以斧柄轻触棺椁,龙尸突然化为飞灰,露出棺底暗格。格中帛书记载着惊之秘:

\"蚩戎斩魔神而疯,斧噬其魂。吾等断斧封棺,以龙尸镇之。后世若启,必为...\"

最后几字被血污遮盖,但隐约能辨出\"大劫将至\"的轮廓。

当他将最后一块碎片嵌入斧刃时,地宫突然塌陷。破界斧爆发洪荒凶威,劈开虚空通道。烈九回首望去,坍塌的龙冢深处有道裂缝,似乎有双猩红巨眼缓缓睁开。

烈九从青铜地宫裂缝中跌落,竟坠入一片血色密林。树木通体赤红,枝叶如倒插的匕首,树根间缠绕着发光的蓝紫色藤蔓,藤上悬挂着风干的骷髅头——每个骷髅的眉心都嵌着一枚冰晶,折射出扭曲的光晕。他手中的破界战斧突然震颤,斧面蟠龙纹路渗出暗金色血丝,指向密林深处某座骸骨堆砌的高塔。

塔顶传来金属摩擦般的吟唱,音调古老晦涩。烈九踏着满地碎骨前行,脚下忽然一空——腐叶下竟是万丈深渊!千钧一发之际,他挥斧劈入岩壁,借力荡到对岸。抬头时,却见一道血影从塔尖俯冲而下,三叉戟的寒光撕裂雾气,直刺咽喉!

戟尖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烈九横斧格挡,金铁交鸣的刹那,火星迸溅如烟火。那血影借力后翻,落在十丈外的白骨祭坛上——竟是一具三米高的血红骷髅!它身披残破的金纹战甲,空洞的眼窝中跳动着幽蓝魂火,手中三叉戟的戟刃上流转着古老的精灵符文。

“擅闯……圣域者……”骷髅下颌开合,声音像是锈刀刮过青铜,“献祭……血肉……”

话音未落,它左掌拍向祭坛。地面瞬间隆起无数骨刺,每一根尖端都泛着剧毒绿芒!烈九翻身跃上树冠,血色枝叶却突然活了过来,如毒蛇般缠住脚踝。破界斧横扫斩断藤蔓,但三叉戟已裹挟飓风劈面而至!

戟刃擦过烈九左肩,战甲如薄纸般撕裂。他踉跄后退,伤口流出的血竟被三叉戟吸收,戟身符文亮如赤阳。骷髅发出尖锐嘶吼,背后展开一对由碎骨拼成的残翼,速度暴涨三倍!烈九被逼得节节败退,斧刃与戟尖碰撞出连绵火花,在血雾中宛如星河炸裂。

生死关头,他忽然瞥见骷髅胸甲裂缝中闪烁的蓝光——那里嵌着一枚水晶,与藤蔓上的骷髅冰晶如出一辙!烈九假意劈向骷髅右膝,待其横戟格挡时,突然旋身使出一式“龙回头”,斧刃自下而上撩向胸甲裂缝。

“咔嚓!”

水晶应声而碎,骷髅动作骤然僵直。烈九抓住破绽,战斧裹挟龙吟劈向其颈椎。不料骷髅残翼猛然合拢,翼骨如刀轮绞向他的腰腹!

烈九暴喝一声,竟松开战斧,徒手抓住绞来的翼骨。龙血顺着掌心狂涌,腐蚀得碎骨滋滋作响。骷髅的三叉戟趁机刺向他心口,却在触及皮肤的刹那被一道蓝光震开——正是自己缝制的那件冰蚕丝甲!

电光石火间,烈九腾出右手拔出腰间血泉葫芦,将毒液泼向骷髅眼窝。魂火遇毒沸腾,骷髅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他趁机拾起战斧,全身龙血灌入斧刃,蟠龙浮雕尽数睁眼:

“破界·断海!”

斧光如银河倾泻,劈开骷髅胸甲。一枚幽蓝戒指从碎裂的水晶中滚落,戒面浮现出精灵王族的图腾——九芒星缠绕月桂枝。

月戒认主

烈九拾起戒指的刹那,整座血林开始崩塌。那些挂满骷髅的巨树化作粉尘,露出下方被掩埋的精灵古城废墟。戒指上的蓝水晶投射出幻象:

上古精灵王单膝跪地,将戒指献给一位笼罩在光晕中的女神;

浩劫降临时,王族们集体献祭,魂魄封入戒中水晶;

而血色骷髅生前竟是精灵大祭司,因执念太深堕为邪灵……

戒指突然箍紧烈九手指,水晶中渗出蓝色光流和手指上的古铜戒指的力量迅速融合,在他左臂凝成荆棘状纹身。一股浩瀚灵力涌入丹田,耳边响起精灵古语的低吟:

“月曜之誓,可御万法;星辉所铸,破尽诸邪。”

废墟深处传来锁链崩断声,烈九握紧焕发新光的破界斧,眯眼望向烟尘中缓缓站起的十二尊石像——它们额间的精灵符印,正与戒指上的九芒星共鸣。

而烈九没有注意到的是,十二尊石像上方有一个古朴的方盒,方盒里有个睡梦中的精灵。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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