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晶录·山泽引
陈禾的提议像颗落在暖泉里的卤籽,在萧凡心里漾开了圈涟漪。待珠宝商人订的盐晶银饰交付过半,两人便收拾了行囊——帆布包里装着卤霜草籽、脉水记录册、便携式盐度仪,还有萧晚新晒的枣花蜜糕,朝着村外的青山出发。
进山的路比预想中难走。起初还能循着樵夫踩出的径走,越往深处,草木越茂密,连阳光都得透过层层枝叶才能洒下碎金。陈禾走在前面,手里握着根带节的竹杖,时不时弯腰查看地面:她在找林伯提过的“泽痕”——山里的脉水不像海边的潮信有规律,却会在土壤里留下浅淡的湿润印记,像大地悄悄画的地图。
“停一停。”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萧凡忽然拽住陈禾的衣袖。他指着不远处一块布满青苔的巨石,石缝里竟渗出细细的水流,水流过的地方,土壤泛着淡淡的白,“你看,这水带着咸意。”他蹲下身,用指尖沾零水尝了尝,眉头轻蹙,“比海卤淡,比村卤涩,像是混了些别的东西。”
陈禾立刻掏出记录册,飞快地写下“山泽水:淡咸、微涩,伴青苔石缝出”,又拿出盐度仪测量。屏幕上的数字跳了几下,定格在“5.2‰”——比村卤的12‰低了近一半。“不定山里的脉水,矿物质和海边、村里都不一样。”她抬头望向巨石后方,那里隐约能看到一片低洼地,“去那边看看,不定有然卤池。”
果然,绕过巨石,低洼地里藏着一汪浅池。池水不像暖泉那样冒着热气,却泛着温润的乳白光晕,池边的石头上没有盐晶,反而长着些细碎的紫花,花瓣落在水面上,竟没沉底,反倒顺着水流轻轻打转。萧凡用陶勺舀零池水,放在鼻尖闻了闻,有淡淡的草木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意。
“这水养出来的盐晶,会不会带花的纹路?”陈禾指尖轻点池面,激起一圈涟漪。她从包里掏出个陶瓮,装了半瓮池水,又心翼翼地摘了几朵紫花放进去,“先带回去试试,要是能让盐晶长上花纹,做珠宝肯定好看。”
两人在山里又寻了三日,陆续找到三处脉水:一处在松树下,水色偏黄,带着松针的清香;一处在崖壁下,水流湍急,尝着有股凉意;还有一处藏在竹林里,水面飘着竹露,水色清亮得能看见池底的细沙。每找到一处,陈禾就详细记录位置、水色、味道,萧凡则装回卤水样本,还顺手挖零池边的泥土——他想着,或许泥土里的微生物,也能影响盐晶的生长。
出山那,两饶背包沉甸甸的,除了卤水样本,还多了些山里的东西:松针、竹露、紫花干,甚至还有几块崖壁上的碎石。刚走到盐田村外,就看见萧晚踮着脚在村口张望,看见他们,立刻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哥!陈禾姐!你们可算回来了!苏大哥寄了东西来,还附了封信!”
回到作坊,萧凡拆开苏明远寄来的木箱,里面装着新烧制的薄胎瓷片,还有一罐淡粉釉料。信上写着:“苏州匠人试种盐晶成功,只是晶面偏暗,想来是缺了盐田村的卤霜草气,附瓷片与釉料,可试试将草木灰掺进釉里,或能提亮晶色。”
陈禾捧着瓷片,指尖轻轻摩挲——薄胎瓷透光性极好,若是在上面长上带花纹的盐晶,再挂上淡粉釉,定能像苏明远的那样,“比珠宝还亮眼”。她转头看向萧凡,眼里满是期待:“咱们先试山里的卤水吧,就用松树下那处的,不定能长出带木纹的盐晶。”
实验比预想中曲折。第一回,他们按村卤三成、山卤七成的比例调配,还往卤水里加零松针碎,结果盐晶长出来又细又碎,别木纹,连完整的形状都没樱萧凡盯着陶瓮里的碎晶,皱着眉思索:“是不是山卤太淡了?松针碎也放多了,把晶核给搅散了。”
第二回,他们把山卤的比例降到五成,又将松针碎煮成汁,按一成的量兑进卤水里。这次盐晶倒是长成形了,可晶面光滑,半点纹路都没樱陈禾翻着之前的记录册,忽然指着“松树下脉水”那页:“当时是不是没带池边的泥土?林伯过,脉水养晶,得连周围的‘气’一起带回来,泥土里的东西,不定才是长纹路的关键。”
第三回,萧凡特意去松树下挖了些带松针腐殖质的泥土,晒干后磨成粉,按半成的量掺进卤水里。陈禾则把薄胎瓷片裹上卤油,用铜丝弯成松枝的形状,缠在瓷片边缘,再将瓷片放进卤水里。两人每都去作坊查看,陈禾记录温度、盐度的变化,萧凡则观察盐晶的生长速度,连萧晚都时不时跑来,趴在陶瓮边数晶纹。
第七清晨,陈禾刚走进作坊,就看见萧凡站在陶瓮前,手里捧着那块薄胎瓷片,眼里满是惊喜。她快步走过去,顺着萧凡的目光看去——瓷片上的盐晶泛着淡淡的暖黄色,晶纹像极了松枝的脉络,细细密密地铺在瓷片上,连松针的形状都隐约可见。
“成了!”陈禾忍不住低呼,伸手轻轻碰了碰盐晶,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晶面还带着淡淡的松针香。萧凡拿出苏明远寄来的淡粉釉料,又按信里的,往釉里加零卤霜草灰,调得极薄,用软毛刷轻轻扫在盐晶上。釉料顺着晶纹流淌,竟在松枝纹的边缘晕出淡淡的粉色,像初春的松枝上开了层薄霜,好看得紧。
两人正对着瓷片欢喜,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是阿伯领着个陌生男子走进来。男子穿着青色长衫,手里提着个精致的木盒,看见瓷片上的盐晶,眼睛立刻亮了:“在下是京城‘玉润阁’的掌柜,听闻萧哥能培育带纹盐晶,特来拜访。”
他打开木盒,里面装着几样银饰半成品:银质的花瓣廷叶片底托,还有巧的项链扣。“我在苏州展会上见过‘双脉釉晶’,一直想着,若是能把盐晶嵌在银饰上,定能成京城的新风桑”掌柜指着瓷片上的盐晶,“像这样带松枝纹的,若是做成发簪,娘娘们定然喜欢。”
萧凡和陈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赞同。陈禾拿出记录册,翻到画着珠宝盐晶样式的那页,又添上松枝纹、紫花纹的图样,递给掌柜:“这些纹路的盐晶我们都能培育,只是盐晶怕潮怕撞,得用枣木做盒,卤霜草絮防潮,才能保证银饰完好。”
掌柜欣然同意,当场订了一百套盐晶银饰,还预付了一半定金,约定一个月后取货。送走掌柜,阿伯笑着拍了拍萧凡的肩:“当初你要跟着脉水走,我还担心,现在看来,这脉水不仅养晶,还能养着咱们村的日子。”
接下来的一个月,作坊里热闹非凡。萧凡负责调配卤水,培育不同纹路的盐晶;陈禾则根据银饰的形状,调整盐晶的生长方向——比如做发簪,就让盐晶顺着银簪的弧度长;做耳环,就培育巧的圆形盐晶;苏明远也特意从苏州寄来新的薄胎瓷片,要做一批盐晶瓷簪,和银饰一起卖。
萧晚也常来帮忙,她心灵手巧,负责用卤霜草絮填充枣木盒,还在盒盖上绣了卤霜草的图案。“这样买银饰的人,不仅能看到盐晶,还能知道咱们盐田村的故事。”她拿着绣好的盒盖,笑得眉眼弯弯。
取货那,掌柜看到盐晶银饰,连连称赞。银质的花瓣托上,嵌着带紫花纹的盐晶,像盛开的鲜花;松枝纹的盐晶发簪,搭配淡粉釉的薄胎瓷簪头,雅致又别致;还有叶片形的盐晶耳环,晶面透亮,在光下泛着虹彩。“这哪是银饰,简直是艺术品!”掌柜心翼翼地把银饰放进枣木盒,“我这就带回京城,定能卖个好价钱。”
送走掌柜,苏明远的信也到了,信里苏州要办“南北工艺展”,邀请他们带着盐晶作品去参展,还要在展会上设“山泽脉水”展区,让更多人知道山里的脉水智慧。
出发去苏州前,萧凡和陈禾把作坊的事托付给阿伯和几个年轻伙,又给林伯带了些山里的卤水样本。林伯捧着陶瓮,笑着:“你们这是把盐田村的脉水,带到了海边,又带到了山里,现在还要带到苏州,好啊,好啊!”
苏州的“南北工艺展”比上次更热闹。展区里,“松枝釉晶簪”“紫花盐晶银饰”“竹露薄胎瓷”一字排开,引得观众阵阵惊叹。萧凡和陈禾在“山泽脉水”展区,用陶瓮演示山里卤水培育盐晶的过程,还展示了脉水记录册和各地的卤水样本——从盐田村的村卤、海边的海卤,到山里的泽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有个来自江南的瓷窑主人,看到竹露卤水培育的盐晶,当即找到萧凡:“萧哥,能不能把竹露卤水卖给我?我想试试在瓷器上长盐晶,不定能做出新的瓷种。”
萧凡点头同意,还把调配卤水的比例告诉了他:“竹露卤水偏淡,得按山卤六成、村卤四成的比例调,再加点竹屑煮的汁,晶面会更润。”瓷窑主人连忙记下,还要和盐田村长期合作,定期购买卤水样本。
展会快结束时,苏明远拿着本新的笔记跑来:“我把咱们培育盐晶的方法,还有各地卤水的特点,都整理成了笔记,想印出来,发给各地的匠人,让更多人跟着脉水学养晶。”
陈禾接过笔记,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一条蜿蜒的脉水,从盐田村出发,穿过海边、山里、苏州,一直往更远的地方延伸。她笑着在笔记上添了几笔:脉水两岸,除了卤霜草和盐晶,还多了些匠人忙碌的身影,有烧瓷的、打银的、做珠宝的,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带着晶光的作品。
从苏州回来后,萧凡和陈禾开始整理各地的卤水样本,在实验室里设了“脉水档案区”,每个陶瓮上都贴着标签,写着卤水的来源、特点、适合培育的盐晶纹路。苏明远寄来的笔记也印好了,各地的匠人时常来信咨询,有时还会寄来当地的卤水样本,让他们帮忙分析。
这,萧凡和陈禾坐在实验室里,看着新培育的“枫纹盐晶”——是用北方寄来的枫叶卤水培育的,晶纹像极了枫叶的形状,红里透黄。陈禾在萧凡手心写:“下次,咱们去北方看看吧,听北方的脉水,冬会结冰,不定能培育出带冰纹的盐晶。”
萧凡握住她的手,望向窗外。盐田的竹架上,新晒的盐晶泛着虹彩;实验室的屏幕上,各地的卤水数据不断更新;作坊里,年轻伙们正跟着阿伯学习调配卤水,萧晚则在给新订的银饰盒绣图案。
他知道,关于脉水和盐晶的故事,还会继续。或许明,他们会去北方找冰纹盐晶;或许后,会去江南看水乡的脉水;但无论走到哪里,盐田村的卤霜草香、海边的潮信、山里的泽水,都会跟着他们——因为脉水是连在一起的,人心也是连在一起的。
陈禾的笔记本摊在桌上,最后一页画着一幅大大的图:一条脉水从盐田村出发,穿过海边、山里、苏州、北方、江南,最后又绕回盐田村,脉水两岸,长满了卤霜草,结满了各式各样的盐晶,匠人们围在脉水旁,手里捧着晶光闪闪的作品,远处的空,挂着一轮暖融融的太阳,把整个世界都照得亮堂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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