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都城的晨雾还没散，乔家院的争执声就撞碎了宁静。
“我不行就是不行！”白莲花把灵儿的包袱扔在地上，青布衫上的补丁在晨光里格外显眼，“灵山是什么地方？是无的老巢！你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灵儿捡起包袱，眉头拧成个结：“莲花，这不是去不去的事，是必须去。三十三年之期已到，舍利要归位，无要镇压，这是我的使命。”
“使命？你的使命就是去送死？”白莲花的声音发颤，眼圈红了，“阿依那伐死了，秦广王死了，多少人为了护你丢了性命？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牺牲算什么？”
“正是因为他们牺牲了，我才不能退缩。”灵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是如来转世，是唯一能让舍利发挥作用的人。若我不去，三界都会落入无手里，到时候，死的就不是几个人，是所有生灵。”
站在院门口的悟空和八戒听着里面的争执，都没话。八戒抓了抓耳朵，凑到悟空身边：“猴哥，要不……咱别带灵童去了？让他在这儿过安稳日子，咱哥俩去闯灵山，大不了拼了这条命！”
“呆子，你以为灵山是那么好闯的？”悟空瞪了他一眼，“无的法力，比当年的玉帝还强三分，没有灵童的舍利，咱俩去了就是送菜。”
“可白姑娘得也在理啊……”
“有些事，躲不掉。”悟空望着院里的老槐树，想起五百年前被压在五行山下的日子，那时他也想躲，可躲得过吗？该来的，总会来。
院里的争执还在继续。白莲花见劝不动灵儿，忽然从墙上摘下把锈剑，横在自己脖子上：“你要去，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莲花！”灵儿慌了，冲过去夺剑，“你这是干什么！”
两人拉扯间，剑“哐当”掉在地上。白莲花抱住灵儿，哭得浑身发抖：“我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灵儿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也软了：“我答应你，一定回来。等平定了无，我就带你回凤头山，种满你喜欢的映山红。”
躲在门后的八戒看着这一幕，忽然咬了咬牙，摸出腰间的短刀——他听悟空过，灵童若想安心完成使命，必须斩断尘缘。白莲花就是灵儿最大的牵挂，只要她死了，灵儿就能心无旁骛地去灵山……
他悄悄摸进院，趁着两人相拥的功夫，举起短刀就往白莲花后背刺去。
“心！”悟空眼疾手快，一金箍棒打在刀背上，短刀“噌”地飞出去，插在老槐树上，入木三分。
“八戒！你疯了！”悟空怒吼。
八戒被吓得一哆嗦，扑通跪在地上：“我……我是想帮灵儿……他带着牵挂去灵山，会出事的……”
“你这是帮他还是害他！”悟空气得想打他，却被灵儿拦住。
灵儿看着八戒，又看了看脸色煞白的白莲花，忽然叹了口气：“二师兄的心意，我懂。但莲花是我的牵挂，也是我的力量。若连自己想护的人都护不住，还谈什么拯救三界？”
他刚完，空忽然卷起一阵黑风，风里裹着无数鬼影，直扑院子而来。“不好！是无的人！”悟空掣出金箍棒，护住灵儿和白莲花。
黑风却绕过他们，卷向灵儿，像只无形的手，将他往空中拉。“灵儿！”白莲花伸手去抓，却只抓住片衣角，眼睁睁看着他被黑风卷走。
“想跑！”悟空驾起筋斗云就追，可黑风快得惊人，眨眼就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冥界的轮回隧道口，一道佛光冲破黑雾，唐僧拄着根断木，踉跄着走出来。他的袈裟早已破烂不堪，脸上满是伤痕，却依旧双目炯炯——被囚禁的日子里，他从未停止诵经，佛光一点点腐蚀着封印，终于在刚才冲破了轮回隧道。
“悟空……灵儿……”他喃喃着，正想往地藏殿走，却见前方的黑雾里走出个身影，黑袍拖地，周身黑气缭绕，正是无。
“玄奘，别来无恙。”无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唐僧停下脚步，合十行礼：“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成佛？”无狂笑，笑声震得隧道口的碎石簌簌往下掉，“当年他们把我逐出佛门时，怎么不让我成佛？阿羞为我而死时，佛祖在哪？”
“阿羞的死，是她的业障，也是你的心魔。”唐僧平静地，“你本是紧那罗菩萨，慧根深厚，却因一念执念堕入魔道。如今回头，还来得及。”
“执念？”无的眼神忽然变得痛苦，黑气也乱了几分，“你知道什么？我奉佛祖之命去度化阿羞，只要她弃恶从善，就能修成正果。可当她真的放下屠刀，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却因为她过去的罪孽，把她活活烧死在十字街头！”
他指着自己的脸：“我去灵山质问佛祖，为何善有恶报？他们却我动了凡心，将我打下凡尘，让我受尽轮回之苦！我看着阿羞的魂魄在枉死城哀嚎，看着那些伪君子们高高在上，你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佛法？”
唐僧沉默了。这些事，他在经书上见过只言片语，却不知背后有如此惨烈的过往。
“后来我才明白，所谓的正邪，所谓的善恶，都是强者定的规矩。”无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们能定规矩，是因为他们强。那我就变得比他们更强，我来定规矩！我要让所有像阿羞一样的人，都能抬起头活着；我要让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尝尝被踩在脚下的滋味！”
“可你现在做的，和那些人有何不同？”唐僧看着他，“你杀了泾河龙王，囚禁了诸佛，让三界生灵涂炭。这不是在定新规矩，是在泄私愤。阿羞若在有灵，绝不会希望你这样做。”
“你闭嘴！”无怒吼，黑气暴涨，“你懂什么！你从在寺庙长大，吃斋念佛，哪里知道人间疾苦？你以为你取的经能救世人？不过是让他们乖乖听话，任人宰割罢了！”
“经书救不了所有人，但慈悲能。”唐僧往前一步，佛光在他周身亮起，竟逼得黑气退了几分，“你心里的善念还在，不然你不会跟我这些。你恨的不是佛法，是那些滥用佛法的人；你想守护的不是自己的霸权，是像阿羞一样被辜负的善良。”
无愣住了，黑气渐渐收敛。他看着唐僧，这个看似文弱的和尚，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悲悯，像极帘年还未堕魔的自己。
“我……”无张了张嘴，想什么，却又被戾气淹没。他猛地一挥黑袍，黑气将唐僧笼罩，“多无益！你既不肯归顺，就跟如来一样，永远留在冥界吧！”
唐僧没有反抗，任由黑气将自己包裹，嘴里依旧念着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经文声穿透黑气，传入无耳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阿羞临死前，也曾笑着对他：“紧那罗，我不后悔，你要好好的……”
无的身体晃了晃，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黑莲圣使的声音：“佛祖！抓到乔灵儿了！”
无眼中的挣扎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带他去雷音寺，准备开启‘万佛屠’！”他看了一眼被黑气困住的唐僧，转身离去，黑袍扫过地面，留下一串黑色的脚印。
黑气中的唐僧，诵经声依旧不停。他知道，无的善念被触动了，哪怕只有一丝，也是希望。而被抓走的灵儿，此刻或许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险。
风都城的乔家院，白莲花瘫坐在地上，望着灵儿被卷走的方向，眼泪无声地滑落。悟空和八戒站在她身边，都没话。刚才无的黑风里，带着一股他们从未感受过的力量，强得让人绝望。
“我们去灵山。”悟空忽然开口，金箍棒在手里转了个圈，“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把灵儿抢回来。”
八戒重重点头：“对！俺老猪豁出去了！”
白莲花站起身，抹掉眼泪，从墙上摘下那把锈剑：“算我一个。”
三人望向灵山的方向，那里黑气冲，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他们都知道，此去灵山，九死一生。但他们别无选择——因为那里有他们要救的人，有三界最后的希望。
冥界的轮回隧道口，唐僧的诵经声还在继续，像一粒投入黑暗的石子，虽然微，却激起了一圈看不见的涟漪。而灵山的雷音寺里，无正站在莲台上，看着被捆在祭台上的乔灵儿，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是复仇的快意，还是隐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犹豫？
这场横跨三十三年的恩怨，终于要在灵山做个了断。而决定结局的，或许不是谁的法力更强，而是谁心里的那点善念，能坚持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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