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正月,赫图阿拉城的雪下得正紧,努尔哈赤站在城楼上,手里攥着一封明军的檄文。檄文上写着:“捣其巢穴,以绝后患”。
“大汗,明军真会来?”四大贝勒之一的代善裹紧了貂皮袄,他刚从抚顺关哨探回来,带回了消息——明朝集结了十万大军,号称四十七万,要分四路直扑赫图阿拉。
努尔哈赤把檄文往雪地里一扔,“杨镐这老东西,在辽东当了三年经略,除了会克扣军饷,还会干什么?”
《清实录·太祖高皇帝实录》里记载着这年正月的局势:“明以杨镐为经略,调集各路兵马,号称四十七万,分四路来攻。上闻之,召诸贝勒大臣议。上曰:‘明兵分四路而来,我以逸待劳,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这“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话,后来成了中国军事史上的经典战术,可在当时,后金上下没几个人真信——明军四路兵马,西路杜松出抚顺,北路马林出开原,东路刘綎出宽甸,南路李如柏出清河,像四张网朝赫图阿拉罩来,而后金能调动的兵力,满打满算不过六万。
明军中最厉害的是西路军。杜松是明军里有名的“拼命三郎”,年轻时在塞外跟蒙古人打仗,经常光着膀子冲阵,人送外号“杜疯子”。他带的三万人马是明军精锐,配备了佛郎机炮和鸟铳,号称“一日破抚顺,二日捣赫图阿拉”。
二月二十九这,杜松的军队到了萨尔浒山。他看着山下的苏子河,河面上的冰还没化透,泛着青黑色的光。“传令下去,一半人扎营萨尔浒,一半人跟我过河,去打界藩城!”他把头盔往地上一摔,露出满是胡茬的脸,“让努尔哈赤看看,我杜松的兵是不是铁打的!”
此时的界藩城对岸,努尔哈赤正站在山崖上,看着明军像蚂蚁一样往冰面上爬。“杜松这蠢货,把兵分在两岸,是怕我一口吃不下吗?”他对身边的皇太极笑道,“传我的令,先打萨尔浒的营寨,再回头收拾过河的残兵。”
三月初一的黎明,萨尔浒山的雪又下了起来。杜松的士兵正在帐篷里烤火,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震的呐喊。冲在最前面的是后金的红旗兵,他们穿着红色棉甲,踩着没膝的积雪,冲锋而至。
《明史·杜松传》里这样写这场战斗:“松欲立首功,夜渡浑河,半济,冰裂,溺死者千余。军至萨尔浒,营未立,大清兵至,松力战,矢集其首,又被枪,遂死。”可亲历这场战役的明朝边兵在《辽左见闻录》里记的更惨:杜松穿着大红蟒袍在阵前指挥,后金的弓箭手都朝他射箭,“箭如飞蝗,袍上血如泼墨”。他手里的大刀砍卷了刃,最后被一个后金兵从背后一矛刺穿,尸体倒在雪地里,红袍铺开,像一朵被踩烂的花。
萨尔浒的营寨一破,过河的明军就成了瓮中之鳖。界藩城下的山崖上,后金士兵往下滚石头,冰面上的明军被砸得头破血流,掉进冰窟窿里的人,惨叫声很快就被河水冻住了。到中午时,西路军三万多人,只剩下不到三千人逃了回去。
努尔哈赤没让士兵休息,他骑着马往北路赶,“马林那子在开原当了十年总兵,最怕死,肯定在尚间崖等着看戏呢。”他对代善,“咱们给他送份‘厚礼’。”
马林确实在尚间崖扎了三个营寨,每个营寨外都挖了壕沟,架着佛郎机炮。他听杜松兵败,吓得一晚上没合眼,让士兵把大炮对准来路,只要看见后金兵就开火。可他忘了,后金兵会爬山。
三月初二清晨,尚间崖的雾气还没散,后金的黄旗兵突然从崖顶冲了下来。马林的士兵还在给大炮装火药,就被砍倒了一片。《啸亭杂录》里马林“性怯懦,善作虚势”,此刻他果然第一个策马逃跑,连印信都扔在了营寨里。他的两个儿子马燃、马熠倒还有些血性,提着刀跟后金兵厮杀,最后都死在乱军里。北路军的两万人马,不到半就溃散了。
接下来轮到东路的刘綎。这位老将已经六十多岁,胡子都白了,却还能拉开三石的弓。他带的兵里有不少西南土司的“狼兵”,擅长山地作战,本来是四路军里最让人放心的。可他不知道,杜松、马林已经兵败,还是按原计划往赫图阿拉推进。
努尔哈赤玩了个阴眨他让士兵穿上明军的衣服,拿着杜松的令牌,去给刘綎送信:“杜总兵已到赫图阿拉城下,速来会师!”刘綎接过令牌,见上面确实是杜松的印记,又看送信的士兵穿着明军服饰,便信了大半。他催着军队加快速度,走进了阿布达里冈的山谷。
山谷里的树都还没发芽,光秃秃的枝桠像鬼爪一样伸向空。刘綎的军队刚走到谷中,两边山上突然滚下巨石,接着是箭雨。他大喊“中计”,想掉头撤退,可后面的队伍已经堵住了谷口。《明史·刘綎传》里记载他的最后时刻:“綎持矛战,杀数十人,身中数矢,力竭而死。”他的养子刘招孙想把他的尸体抢回来,也被乱刀砍死。东路军的一万多人,除了少数土司兵逃进深山,几乎全军覆没。
最后剩下的南路军李如柏,是名将李成梁的儿子。他本来就不想打仗,接到杨镐的撤军令时,如蒙大赦。可撤退时慌不择路,被后金的少量游骑兵骚扰,士兵自相践踏,又死了上千人。这位公子哥回到清河后,越想越怕,没过几个月就吞金自杀了。
萨尔浒之战打了五,明军损失了四万五千多人,文武官员死了三百多人,丢失的战马、枪炮、粮草堆成了山。后金这边,伤亡还不到两千。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城外举行庆功宴,缴获的明军盔甲堆成三座山。
“大汗,咱们真的赢了?”额亦都喝得满脸通红,他的胳膊在萨尔浒之战中被炮弹炸伤,缠着厚厚的布条。
努尔哈赤举起酒碗,碗里的米酒还冒着热气。“十年前,咱们只有十三副甲,连图伦城都怕打不下来。现在,明朝的十万大军,在咱们眼里不过是一群羊。”他往地上泼了一碗酒,“敬杜松,敬马林,敬刘綎——他们让我知道,明朝已经不是当年的明朝了。”
《清史稿·太祖本纪》里这场战役“明由是气夺,不复能军,辽左势遂不可为”。确实,萨尔浒之战后,辽东的局势彻底反转。以前是明军追着女真打,现在是后金骑着马抢明军的地盘。第二年,努尔哈赤就攻下了开原、铁岭;第三年,又占领了沈阳、辽阳。那些曾经在辽东作威作福的明军将领,要么战死,要么投降,要么像李如柏一样吓得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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