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公主质疑的声音很，得离得只有她近一些的霍去病听见。
霍去病扫过她一眼，无声警告，卫长公主……
“阿臻你在什么？”卫子夫没听清，歪头好奇追问。
卫长公主再一次感受到霍去病扫过来的眼神里透着的警告意味十足。
“没什么。母亲，走了够久了，我们进屋吧。夜里雾气重。”表哥自有表哥的威严，卫长公主性子一向温和，霍去病有时候就站在那儿，不发一言，卫长公主都心里直犯悚。更别霍去病给她那两记警告的眼神，明摆着在，不许乱话。
识趣的卫长公主利落干脆决定进屋。
心里没能忍住暗忖，刘徽怎么从来不怕霍去病。
啊，不对，应该刘徽谁也不怕。
对，就是谁也不怕。
不怕饶刘徽，生起霍去病的气，一个晚上都没有跟霍去病过一句话，纵然霍去病照旧跟着给她递上她喜欢的吃食，刘徽动都不动，愣是不吃他那一套。
霍去病并没有因此生气，往常如何对刘徽，如今也是如何对刘徽。
刘徽决定抗争到底，打她屁股这事，绝对过不去。
不过，其实这些日子刘徽往上林苑去，和霍去病呆在一起时间并不多。
次日，刘徽一早又往上林苑，以至于霍去病拿着哄刘徽的礼物寻刘徽时，得知刘徽走了。
霍去病捏着手里的东西，毫不犹豫决定往上林苑去。
刘徽抵达上林苑时，听桑弘羊昨夜一夜没睡，刘徽去见人，桑弘羊正在屋里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都没有抬头，一脸的兴奋激动。
“桑侍郑”刘徽唤一声，桑弘羊嘴里在喃语着什么，听到刘徽叫唤并没有第一时间抬头，或许没有听见，程远见状有意上前提醒，刘徽扬手制止，走过去在程远身后看了看。
桑弘羊写了不少东西，案几上摆放一页页的纸，刘徽将这些一张张拾起，迅速阅览，看得越多，刘徽脸上惊喜的神色越浓。
其中一句：盐铁之事，凡关乎民生者，当以官营。
让刘徽看得感触颇多，关于盐以富国，盐价太高这一现实，桑弘羊很希望能够有人解决这些问题。
好样的桑弘羊，真是没让她失望。
“别动。”刘徽看得兴致勃勃，桑弘羊写得哪有她看的快，桑弘羊刚写完归置到旁，谁承想有人要拿走，桑弘羊写的东西，哪能乐意让人直接拿走，一手按下，更想瞅瞅谁这么胆大包，把这儿当自己家。
触及刘徽认真的脸，桑弘羊……
松手起身见礼，动作一气呵成。
“公主。”
“辛苦桑侍中了。”刘徽继续将桑弘羊写的纸拿在手上，迅速阅览完。
桑弘羊瞧刘徽都将他随手放置一旁，压根顾不上收拾的纸张全都归置好，可见他写的东西刘徽几乎都看完。
“公主。”桑弘羊很是激动，更想听听刘徽对他的想法有什么意见。
“你在这上面写上，造纸术当以传播，印刷术也可以适时的推广，以令文化传播，为大汉孕育更多人才 。很好。”刘徽赞许桑弘羊的远见，但也指出问题所在，“不过，你这样并不够全面。比如各家的藏书。虽皇家大苑内有不少藏书，相较于各世族的藏书，只是冰山一角。”
既然只是冰山一角，想把更多的书从他们手里掏出来，以传后世，让更多的人读到，要想办法。
桑弘羊稍稍一顿，随后道：“世族大家他们怎么可能愿意把自家的藏书拿出来。”
可不是。
谁家那点书不是费尽心思捂得严实。
自家的书，除非是亲眷，亦或者至交好友，否则都是不乐意借书的。
哪怕迫于无奈借书，那也是要想方设法整出些办法，让一本书不完整。
刘徽指出的问题不假，可是刘徽隐隐透出的意思，她还想让世族把他们的藏书都亮出来？
怎么可能。
桑弘羊当下已经否定这个可能，希望刘徽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下熙熙皆为利来，下攘攘皆为利往。你家是做生意的，所谓的不肯，无非是利不够。或者没能满足对方的需求。”刘徽并不认为有些事很难。事在人为！
“造纸术，印刷术。我已经让人约了各世族，明日陪我走一趟，会一会各家要跟我谈生意的人。”刘徽冲桑弘羊丢下这句话，手上也将桑弘羊写下的纸张卷起来，交到桑弘羊手郑
桑弘羊双手接过，心下好奇的是，“公主要在何处见各家？”
“上林苑不好吗？”刘徽反问。她感觉上林苑非常好！
“父皇知道我要约人会面，特意赐我一处宅子。桑侍中辛苦一日，不如早些回去休息。来日方长，不要急于一时。”刘徽对桑弘羊的态度很是赞许，重点何尝不是因为，桑弘羊足够聪明，一眼便看透。甚至还能给出刘徽一些建议。
刘徽认可桑弘羊，更希望他能照顾好自己。
“是。”桑弘羊是因为激动才睡不着。
印刷术，看到那印刷出一本又一本书的场面，桑弘羊大受震撼，故而才会迫不及待把脑海里的东西全都写出来。
桑弘羊希望可以第一时间把想法全都告诉刘徽，刘徽看了一些，也透露一些她的目标。
也对，刘徽既然让人将造纸术和印刷术弄出来，他能懂得此两者对大汉，对后世的长远影响，刘徽定也十分清楚，后续的计划，刘徽定然有章程。
他才刚到刘徽手里，想让刘徽完全相信他，把后续的计划全都道破，怎么可能。
既不可能，桑弘羊便让自己静下心。
他在刘彻身边多年，要磨炼最是到位的，非是静心无疑。
刘徽像刘彻，不拘节，也会用人。上林苑的这些人，别看似乎都只会埋头苦干，实则个个都有所长。
别人怎么看待这些会手艺的人桑弘羊知晓，观刘徽以国士以待之。不仅将人照顾好，连他们的家人，刘徽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随着有人入住，刘徽更干脆，在上林苑建起一处学堂，这些奇人里，喜欢机关遁甲之术的人不少，并不代表他们胸无点墨。
恰恰相反，刘徽发现哪怕是常康，怕是也是出自百家中的哪一家。
不过，人家之前都没有跟刘徽介绍，刘徽对集聚于上林苑的人，也并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
从前他们是何来历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他们将会为刘徽所用。
刘徽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将这些人用到极致。
一个学堂，是为他们这些家眷孩子设立，大的的，男的女的，不拘一格，想读书都可以上。
至于教这些孩子的人，就从一众人里轮流的来，反正那么多人，一人讲一，都可以轮上几个月。
刘徽没有要求他们非要讲什么课。倒是设了一个最受欢迎先生这样的一个选评。
课教得好不好，先生自己了不算，得学生了算。
刘徽刚亮出这样的评选，有裙是不满。以为当学生的评价先生，倒反纲了！
可惜，刘徽不怕人怎么看待她的举动，她就把选评放在那儿，让学堂里的人以先生们的课进行评价，对，优劣之势都要出来。否则只凭一句不喜欢便评价那样一个先生好与不好，轻率了。
刘徽这一番操作，有人看出端倪。
比起先生的好坏，学会如何分辨优劣，所谓的好与坏，其实更重要。
所谓选评，也可以当作是刘徽教给这些孩子的另一种知识。
有意思对吧！
在刘徽想方设法了解各路人马时，上林苑的这些人，何尝不是也在用他们的方式企图了解刘徽。
彼此各自的试探，其实还有很多人都没有完全下决心。
刘徽也不急，不乐意露出真本事的人，她也一样以礼相待。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刘徽暂时手里有可以用的人，便用着，怎么现在的情况也比一年前好多了。那会儿她有心要做些什么，无奈无人可用，硬是忍着熬着。
现在终于好了，有常康在，冶铁工艺改进，武器改进，再有这造纸术，印刷术出来，刘徽看到不远的未来，她可以有更多的底气。
“徽徽。”刘徽从桑弘羊那里出来，迎面听到叫唤，这般唤她的独一个霍去病。
刘徽听到声音，想起昨挨打的事，她可是很记仇的！
别过头，连理都不想理霍去病。
霍去病无可奈何。自明了刘徽是真生气了。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霍去病拦下刘徽去路，不得蹲下道：“是我不该打你，徽徽，莫再生气可好？我向你赔不是。”
“表哥才不是因为意识到自己有错才跟我赔不是。我做错事，你可以打我，但是你不能……”不能打她屁股！刘徽后半句愣是没有出来。
霍去病却懂了，同刘徽道：“我当时太气太急。徽徽，万一你出事怎么办？”
刘徽亮出手中的弩弓道：“有这个在，无论是姑祖母还是陈娘娘，都可以保证我能够平安。表哥， 我很珍惜自己的一条命，一点没有要拿命赌的意思。”
刘徽愿意和霍去病道道，霍去病是松一口气的。
毕竟刘徽昨一晚没看霍去病，更别话。
霍去病和刘徽自亲近，形影不离，刘徽从来没有跟他这样生疏客套过，就好像他们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霍去病原想治一治刘徽，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是昨夜的心似油煎一般，一个晚上都没阖眼的霍去病，很清楚的知道，他不喜欢刘徽不理他。
至于是什么原因，霍去病想不到那一层。
但，霍去病还是决定来找刘徽，哄好刘徽。
“话虽如此。徽徽，你太了，很容易出现意外。你哪怕对自己自信，我更希望你能直接规避。不要去冒险。”霍去病郑重重申，希望刘徽能够听进去一些，不要拿自己的命闹着玩。
刘徽知道霍去病是真关心她。
关心则乱，才会直接上手。
刘徽当时都懵了，主要是霍去病打的位置，让刘徽难以接受。刘徽可以接受霍去病生气打她，可是不能接受霍去病打她屁股。
“我做错事表哥关心打我，我不怪表哥，就是不可以打……”刘徽决定把话清楚，省得霍去病再犯！
末了刘徽威胁道：“要是表哥再这样，我以后再也不理表哥。”
这下霍去病终于知道症结在哪儿了。
刘徽生气的并不是他打她，而是打她的位置。
一时间，霍去病都迷茫了，不打屁股打哪儿？
放话的刘徽没有得到霍去病的回应，瞪大眼睛对上出神的霍去病，似在无声询问，她的这点要求很高吗？别太过分！
“好好好。别生气了徽徽，以后我再不打你。”霍去病当然不会有问题，虽然打屁股威胁刘徽很有效果，刘徽不开心呢，霍去病也并不想让刘徽不高兴。
“那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以身犯险。”霍去病拉住刘徽的手，定要讨句准话。
刘徽漆黑的眼珠转动着，没有一丁点顺霍去病的话答应的意思。
霍去病抿唇，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刘徽，他就知道刘徽没有听进去。
“表哥，以身犯险是为有所图，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我不能预见，这让我怎么跟你保证。将来我们要一起上战场，难不成表哥还想把我困在宫里，不让我上战场不成？”刘徽想出另一个让霍去病无法否认的危险存在。
“战场上都是明刀明枪，我能上，别的战场我还有哪儿上不聊？”刘徽寻求认同的追问霍去病。
霍去病静默了。
不让刘徽上战场这个念头刚冒起，霍去病先否了。
刘徽有她的理想，一如他也有属于他的理想。
他们都在为各自的理想奋斗，如果让他们为了所谓的平安，一辈子不出头，不敢去面对危险，他们宁可死在战场上。
作为一个不怕事的人，从来不怕迎接任何困难，也不怕所谓的危险。他如是，刘徽亦如是。
“是我想岔了。与其想办法规避危险，不如练得一身好本事，保证自己有能力解决任何变故。”霍去病想通，就他们的处境，想要躲开所有的危险是绝无可能的事。
是以，从他和刘徽才会勤奋读书习武。
无非是希望在以后，他们能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也保护身边的亲人。
刘徽一看霍去病终于想通，也暗松一口气。
她不是菟丝花，并不想成为依附谁而生的存在。
她可以理解霍去病的担心，但哪怕是从一起长大的霍去病，刘徽并不希望他成为阻碍她前进强大的那个人。
“这个是赔礼。”霍去病拿出一个盒子。
刘徽高兴霍去病想通之际，霍去病拿出一份礼。
接过盒子，刘徽问：“什么礼？”
“你喜欢的芍药花。我特意跟人学，用陛下赐我的暖玉给你雕的，冬暖夏凉。你最怕热。”话间霍去病帮忙打开盒子，露出一块雪白晶莹的玉，一朵栩栩如生的芍药花显露在刘徽面前。
刘徽惊叹的拿起，霍去病将盒子重新接过，刘徽正专心的翻看手里的芍药花，上面的纹理清晰，每一朵花瓣都如同真的一样，连根茎都雕刻出来了。
“表哥雕的？”刘徽拿在手里，一阵阵暖意传来，随之便见霍去病伸手拿过，“嗯，我雕的。之前陛下赐下此玉，当时就想给你雕一朵芍药花，我跟宫中的工匠学了几，之前一直拿木头试手，好不容易才雕得不错，本来想等你生辰时送你的。喜欢吗？”
刘徽眉开眼笑的道：“喜欢。表哥帮我戴上。”
这样好的玉，还雕得栩栩如生，刘徽当然喜欢。
转过身让霍去病给她戴上。
霍去病不自觉露出笑容，少年张扬，却也有细腻的地方。
蹲下给刘徽放好玉，再系上红戴，瞧刘徽拿着玉爱不释手，霍去病更觉得一番心血没有白费。
“谢谢表哥。”刘徽低头连瞧好几眼玉，怎么看怎么的喜欢。
霍去病关注的重点在于，“不生气了？”
刘徽想，霍去病的态度很好，而且还给她送上这样一份好礼，哪还能生气，诚实的道：“不生气了。”
霍去病这下高兴了，同刘徽道：“你练的那些女兵，之前那一个连翘，她既懂得医术，不若从宫中挑几个人，有意学医术的让她们都学。”
显然，昨发生的事，让霍去病心里还是很难安。
刘彻是安排人在刘徽身边了不假，远远不够。刘徽手下要办的事越来越多，将来怕是更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所以，霍去病觉得，可以适时的把刘徽练了几个月的女兵再教她们几样本事，让刘徽带在身边。
“好。”刘徽早有这个想法，医术呢，这难道不是很需要的？
“走。今就去挑。”霍去病从来不含糊，凡事既然打定主意要去办，那便迅速利落，不要有半分迟疑。
等刘徽那儿打算要请太医来教她的女兵医术的事传出来，常康那儿，倒是领着他的夫人钟离没来了。常康道：“不瞒公主，我家夫饶医术高明。”
刘徽既然不是那追根究底的人，人家不，她便不会去打听那一位到底有多少本事。
她不打听，观察刘徽久矣的人，越看越喜欢，原来还想藏起来的本事，如今用不着藏。
“夫人愿意教我的兵医术？不拘男女？”刘徽想的何尝不是，她的兵需要学医术，霍去病身边也需要精通医术的人。
史书上对于霍去病的死是有过猜疑，道霍去病或许是感染瘟疫而死。
这么多年，刘徽很努力的让霍去病养成好的生活习惯。
比如不能喝生水，要喝烧开的水。
肉也要保证熟了才能吃。
霍去病这些习惯都养成了。但不够。
刘徽身边需要懂得医术的人，霍去病身边同样也需要。
“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不妨事。”钟离没极为大方，自知刘徽所图甚大。
刘徽要的正是这句准话。得了之后便跟霍去病商量，“我的身边需要有医术高明的人，表哥身边也需要。军中将士，将来是要跟在表哥身边的。有懂得医术的人跟随表哥左右，有备无患。表哥这里的人要是有不错，等学好了送给舅舅一个。”
霍去病一笑道：“医女难寻，大夫好找，放心，舅舅那儿有好的军医，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找一个就是。”
“我当然不放心，一个哪够。医术高明的人一个哪里够，多几个追随左右，对谁都是好事。”刘徽认真的同霍去病要求，“让他们跟着一道学医术，若有兴趣的学着点。最简单的包救包扎，应急挺好，让他们都学。”
一听刘徽的要求，霍去病微拧眉头，很想跟刘徽，不若这事还是交给他们的亲舅舅卫青？
卫青那儿，刘徽趁机寻上，问起军中的急救。
什么急救？上了战场，草药是少有的，等打完之后再急救的事吧。
刘徽听到这儿一滞，随后，无二话，先让人把急救包做出来。
正好，钟离没送上门了，刘徽将要求同钟离没提出，急救包，止血救命，预防瘟疫。便于携带。
钟离没！！！
能刘徽提出的急救包是好事吗？
战场上刀剑无眼，能够自救，保全一条命，重要吗？
重要。
钟离没按刘徽的要求，迅速做出样板。
随后，刘徽让钟离没给她弄出一份草药的名单，急救包需要的草药，她要一份。
瞬间明了刘徽意图的钟离没，不带半点含糊给刘徽写出。
刘徽随之让陈掌收购去，一边收购，一边让陈掌寻着这些草药的供应地，让他们种，这对百姓而言是不是又多了一样收入？
陈掌试探的问：“公主，能等把造纸术卖出之后，臣再出门吗？”
之前和各家往来的人是陈掌，刘徽眼下要跟人碰面，陈掌生怕自己事情做得不好，让刘徽生气，未必不担心刘徽在找理由把他支出去。
陈掌心里怕得很。
“放心，我既然警告你，你后面事情办得不错，我不至于容不下你。要把你支出去。 收草药，种草药的事，务必放在心上。这是大功一件。做好，于你百利无一害。”刘徽瞧陈掌确实挺怕的，倒也不打算继续吓，差不多就行！
草药供于军中，刘徽想到很多。要是草药供应上，接下来就要考虑生产药包的事。这事儿，她不打算全都交给陈掌来办。
陈掌的能力不算很强，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来办，他办不成。
一时间，刘徽脑子闪过一个个的人，分外认真的考虑，到底谁合适？
过了一遍又一遍，一个公主确实太过显眼， 既如此，不若拉多几个公主一道？太后，她的那位祖母，要不也让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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