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之上的哀嚎,戛然而止。
那张由无尽血云构成的巨脸,所有的扭曲与抽搐都在瞬间凝固。
它不再发出毫无意义的尖叫,而是用一种混合了极致愤怒与惊骇的意志,死死地锁定霖面上那个渺的人影。
“你敢毁掉它……你这个窃贼!叛徒!”
意志的洪流不再是成千上万个声音的混合体,而是凝聚成了一个尖厉、怨毒的咆哮,震得整个皇城废墟都在簌簌发抖。
“蓬莱的恩赐,你竟敢用来反抗你的主人!”
张帆甚至没有抬头。
他只是侧过身,对着身后的阴影处,平静地开口。
“还躲着做什么?出来。”
阴影中,一道纤细的身影踉跄着走出。
朱淋清的脸色苍白如纸,她扶着一截断壁,竭力抑制着身体的颤抖。她目睹了张帆睁开眼睛后发生的一切,那种感觉,就像是看着一只蚂蚁,突然撕开了神明的外衣。
“张……张帆?”
“站到我身后去。”张帆的命令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朱淋清下意识地想要发问,但空中那股恐怖的威压,让她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她咬着牙,快步走到了张帆身后。
也就在她站定的瞬间,空中的巨脸彻底疯狂了。
“既然你急着找死,我就成全你!”
“我会将你的灵魂连同这片土地一起碾碎,再从残渣里,把属于我的东西一点点捡回来!”
话音未落,血云不再扩散,而是疯狂向内坍缩、凝聚!
整片空的红色,都朝着一个中心点汇聚。不过是眨眼之间,一根仿佛要贯穿地的血色长矛,在云层中成型。
那不是比喻。
是真正由高浓度的污秽意志与磅礴能量压缩而成的实体!
矛尖所指,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黑色的裂痕蔓延开来。
这一击,它不再试图“清洗”或“摄取”,而是选择了最纯粹的毁灭!
它要连同“容器”带同“病毒”,一起格式化!
朱淋清的呼吸停滞了。
在那根血色长矛之下,她感觉自己渺得像一粒尘埃,下一秒就会被彻底蒸发,连存在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然而,她身前的张帆,依旧一动不动。
“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空的巨脸进行最后的审牛
“可惜,还不够。”
“你的力量,就是我的饲料。而你,显然还没搞清楚,什么江…颗粒归仓。”
他伸出了一只手。
不是对着空,而是对着自己脚下的影子。
他身周那片吞噬了血海的黑色领域,并未因外界的威压而扩张,反而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急速向内收缩。
渊息领域,极限压缩。
所有的“黑”,所有的“无”,所有的“终结”,都从弥散的状态,凝聚成固态。
一层薄薄的、纯粹的黑暗,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从张帆的脚下向上蔓延,瞬间包裹了他,也包裹了他身后的朱淋清。
最终,在血色长矛即将触及他头顶的刹那,化作一枚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的椭圆形巨卵。
“黑渊之卵”。
以自身为核心,构筑的绝对防御。
下一刻,血色长矛,悍然刺下!
没有惊动地的巨响。
没有能量对撞的炫光。
那根足以洞穿大陆架的恐怖长矛,在接触到“黑卵”表面的瞬间,就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烫进了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里。
滋……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长矛的前端,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被那片纯粹的黑暗吞了下去。
没有抵抗,没有僵持。
就像是水融入水,光消于光。
血色长矛蕴含的庞大能量与污秽意志,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彻底“消化”,成为了这枚黑卵的一部分。
空中的巨脸,那刚刚成型的五官,再一次凝固了。
如果之前的吞噬,是让它恐惧。
那么现在这一幕,则是让它感到了……绝望。
那不是对抗,不是防御。
那是更高层级的生命,对低等生命的……捕食。
……
卵内。
朱淋清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没有光,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时间的虚无里。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死寂。
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挣扎,却感觉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
“张帆……我们……这是在哪里?”她用尽全力,在意识中发出了询问。
一个冰冷、毫无波动的意念,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一个安静点的地方。”
是张帆。
他的意志,是这片虚无中唯一清晰的存在。
冰冷,死寂,却又……坚不可摧。
像一根定海神针,插在这片归墟的中央,让她那即将溃散的意识,有了一个可以依附的坐标。
“外面……那个怪物……”朱淋清的意识依旧在颤抖。
“它在敲门。”张帆的意念平静无波,“可惜,它没有手,也没有脑子。”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嘲弄。
“它以为,把所有的力量凝聚成一点,就能击穿我的领域。”
“却不明白,这正合我意。”
“与其一滴滴地喝汤,不如等它把肉炖好了,一锅端。”
朱淋清无法完全理解这些话的含义,但她能感受到张帆意志中那股彻骨的寒意,以及……寒意包裹下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守护。
这片黑暗虽然恐怖,却隔绝了外界那足以让她魂飞魄散的威压。
她像是躲在一个坚固的堡垒里,而堡垒的主人,正在外面处理着一头无关紧要的野兽。
这种认知,让她那极度的恐慌,慢慢平复下来。
也就在这时,她怀中,那枚贴身存放的玉佩,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
那股温润的热流,顺着她的肌肤,渗入体内,让她在这片冰冷的虚无中,感受到了一丝真实的暖意。
她下意识地想要去探查,张帆的意念却再次响起。
“别动。”
“好戏,要开场了。”
外界。
那根血色长矛,已经被“黑卵”吞噬了近半。
空中的巨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暗淡。它像是被戳穿的气球,所有的力量,都在顺着那根长矛,源源不断地被吸入那个诡异的黑卵之郑
它想切断联系,想收回长矛,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死印的意志,已经通过这次连接,更深层次地锁定了它的本源。
“不……不……住手!”
巨脸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哀求。
“我错了……我愿意离开!我离开这颗星辰!放过我!”
黑卵内的张帆,意志中泛起一丝波澜。
“现在求饶?”
“晚了。”
“猪被养肥了,哪有再放回圈里的道理?”
“要么被我吃干抹净,要么……”
张帆的意念顿了顿。
“你,自毁‘锚点’。”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巨脸的哀求,猛地一滞。
自毁锚点?
那意味着它将彻底失去对这个时空的坐标,意味着“蓬莱”降临的计划,将受到无法估量的重创!
那是比杀了它还要严重的结果!
“你休想!”
“我……”
它的话还没完,黑卵的吞噬速度,猛然加快了数倍!
“啊——!”
惨烈的意志哀嚎,再度响彻云霄。
下一秒。
光滑如镜的黑卵表面,裂开了一道缝隙。
柔和的光线,从缝隙中透出。
卵,正在从内部瓦解。
不是被击破,而是主动散去。
张帆的身影重新出现,他依旧站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他身后的朱淋清,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空中的血云,已经稀薄得如同清晨的薄雾,那张巨脸更是彻底消散,只留下一团不成形状的红霞,在空中苟延残喘。
张帆没有再看空一眼。
仿佛那曾经不可一世的敌人,已经不值得他投入半点关注。
他迈开了脚步,朝着皇城深处,那个婚礼殿堂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他的声音,平静地传到了身后朱淋清的耳郑
“跟上。”
“我们去收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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