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的寒风裹着冰碴子，刮得人面皮生疼。
韦宝蹲在龙船甲板上啃着冻硬的烧饼，鼠尾辫梢的冰凌子随着船身摇晃叮当乱响。
昨夜沈逸之剖开罗刹傀儡核心时，北斗银针竟从齿轮夹层里挑出片泛黄的羊皮纸——南洋吕宋岛的香料航线图，标注处赫然打着郑家水师的朱砂戳。
“郑克塽那龟孙，倒和红毛鬼做起买卖了！”韦宝啐了口饼渣，袖中寒铁骰子“咔嗒”裂开，露出内嵌的微型罗盘。指针颤巍巍指向东南，正对琉球群岛方位。
陈近南立在船头，青衫被江风鼓成帆。他指尖摩挲着赤龙铳上新刻的北斗纹，忽道：“台湾郑家虽据海岛，却困守一隅。若要建长久基业，需寻一处清廷鞭长莫及之地”
“澎湖列岛往南三百里，有岛名‘星槎’。”沈逸之的铜镜折射朝阳，镜缘“镇煞驱邪”的刻痕在甲板上投出蜿蜒海岸线，“前朝张士诚旧部曾在此囤粮铸炮，岛中火山腹地更藏硫磺矿脉。”
韦宝耳尖一动，想起五台山地宫那箱前朝火器——若能将星槎岛与罗刹国的寒铁、沐王府的苗银勾连，地会的“七星铳”怕是连紫禁城的铜墙铁壁都轰得开！
戌时，海参崴暗港。
二十艘福船借着夜色悄然出港，船头悬着“闽浙茶商”的灯笼。
韦宝扮作账房先生缩在舱底，蘸朱砂的毛笔在货单上鬼画符——墨迹浸了雄黄水，显出的实则是“寒铁三百斤、硝石五十担”。
双儿突然掀帘而入，发间银铃轻晃：“东印度公司的三条夹板船缀在后面，甲板堆的全是荷兰火绳枪！”
她袖中滑出半枚翡翠扳指，内侧刻着郑家暗码——昨夜从红毛船长尸身上摸来的交易信物。
沈逸之的银针钉住海图某处：“子时过黑水沟，借飓风掀了他们的货！”针尾缠着的艾草线引燃磷粉，将航线烧出北斗状孔洞。
浪头如山压来时，韦宝攥着《金刚经》赝品念“阿弥陀佛”。忽见荷兰旗舰打出旗语，三门重炮齐齐调转——炮口竟对准自家僚船！
“大夫哥这‘移魂散’果然霸道！”韦宝扒着舷窗偷乐。
昨夜沈逸之将药粉混入红毛船员的烟草，此刻舵手眼泛青光，俨然成霖会的提线木偶。
五更，星槎岛火山口。
滚烫的硫磺气混着海腥味扑面而来。韦宝踩着焦黑的火山岩，看沐王府工匠将苗银熔成螺旋膛线。
双儿捧着的《工开物》残页忽被热浪掀起，墨迹遇硫磺显形——竟是前朝“神火飞鸦”的改良图！
“火山腹地做熔炉，荷兰火炮为模，寒铁苗银淬火……”沈逸之将铜镜压在海图上，镜面倒映的星斗与火山裂缝重合，“三月之内，可铸千杆‘北斗铳’！”
陈近南抚过新铸的铳管，忽听岛外传来螺号声。徐川浑身湿透冲进山洞：“郑家战船围岛了！甲板上站着的……是冯锡范！”
韦宝袖中骰子险些落地。那日云南分别，冯锡范明明中了苏荃的腐心蛊，此刻却目光如炬，腰间长剑缠着诡异的赤龙纹——剑柄处寒铁光泽，分明掺了神龙教的陨星砂！
“星槎岛乃郑家先祖所辟，岂容尔等宵窃据！”冯锡范的吼声震落岩壁碎石。他剑锋一指，十二艘战船炮口齐开，弹丸却在半空诡异地拐弯，将荷兰追兵的桅杆轰成齑粉！
沈逸之的银针骤然发烫——弹头嵌着的磁石与火山岩共鸣，正是《工开物》记载的“指南轰雷”。
他反手将铜镜掷向高空，镜面北斗光斑如烽火点燃预埋的硫磺引线。
整座火山轰鸣震颤，岩浆裹着寒铁苗银喷涌而出，在海面凝成一道灼热的屏障。
冯锡范的战船在热浪中进退维谷，韦宝趁机爬上了望塔，扯着嗓子嚷：“郑家勾结红毛鬼的证据可在爷手里！冯师傅若想保郑克塽的项上人头，不如改道去马六甲剿匪——”
破晓时分，赤道无风带。
地会的福船静静漂在翡翠般的海面上。
韦宝摊在甲板啃椰子，看沈逸之将星槎岛的硫磺混入暹罗香米。米袋缝线处暗藏苗银粉，遇水即显“反清复明”的密文。
“从暹罗运粮，借琉球中转，以星槎为炉……”陈近南望向北方的海平线，那里隐约可见倭国商船的帆影，“多铎的绿营水师，怕是要在这张网里困死了。”
双儿忽然指着东南方惊呼。海相接处，三艘悬挂骷髅旗的快船破浪而来——船首像竟是沐王府失传的“镇海麒麟”，桅杆飘着的却是罗刹双头鹰旗！
沈逸之的铜镜泛起血光，镜缘裂痕如蛇蜿蜒：“洪安通到底和沙皇搭上了线……这海外棋局，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韦宝吐出椰壳，鼠尾辫梢的骰子在晨光中滴溜打转。他眯眼望着海盗船甲板上的倩影——那红衣女子回眸一笑，梨涡里盛着的，分明是苏荃的毒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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