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蒙看着两个少年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有点暖，但也有些无奈。他不想让学生过早沾染这些复杂的东西，摆了摆手。
“行了，别瞎想。拿回去发了吧，别耽误大家放学回家。记住，技术本身能帮到人，才是关键。”
“明白！”两人齐声应道，郑重地抱起那摞图纸，像抱着什么重要的战利品，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办公室。
“大伙儿！”
张伟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嗓子，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开去，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郑重。
“徐老师让咱们拿回来了！”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他和王二柱身上。
短暂的死寂后，如同滚油里溅入了一滴水，猛地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桌椅被推动的吱嘎声、激动站起带倒书本的哗啦声，还有再也压抑不住的、带着点哽咽的欢呼，瞬间冲破了屋顶。
“真拿回来了？”
“我就知道徐老师肯定有办法！”
“那帮子...哼！”
一个平日沉默寡言的男生，眼圈微微泛红，猛地拍了下桌子。
“我就！咱徐老师不是那种认四人！他们想卡脖子？门儿都没有！”
旁边坐着的瘦高个，外号桨竹竿”的，激动得挥舞着胳膊，声音都劈了叉。
“就是！咱写的信管用了！他们怕了！省柴灶，还得是咱们徐老师的！”
后排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声音又脆又快。
“徐老师肯定受委屈了，就为了咱们这点东西...”“对啊，那副校长那脸，拉得比驴还长！”
“这下好了，图纸回来了，我爹早就念叨着要看呢，家里烧柴跟烧钱似的！”
喧闹的浪潮中，张伟和王二柱心翼翼地将图纸分成几摞，郑重地递给各班的班长副班长，虽然他们手里都有新的了，但是还是把这一份收下了。
图纸在无数双带着汗意的手上传递，每一次交接都像完成了一次郑重的仪式。
图纸的边角被无数手指摩挲得更加柔软，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挺括、坚韧。
学生们心翼翼地将它们夹进书本，或者贴身放进缝在衣服内侧的口袋。
一张图纸被前排一个叫李援朝的学生紧紧攥在手里，他盯着那上面清晰的线条，眼神亮得惊人。
“明儿就礼拜！我舅就在红星公社食堂帮工！我这就给他送去！让他们食堂先改！”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应和：“对对对！公社食堂用柴最多！”
“让他们瞧瞧，徐老师的东西到底灵不灵！”
......
放学的铃声清脆地穿透了校园的喧闹。
何雨水推着她那辆崭新的自行车，从车棚里走出来。
车身锃亮，电镀的龙头和轮圈在夕阳下闪着晃眼的光。
何雨水的车把上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书包，后座两侧还捆着两个沉甸甸的大网兜，里面塞满了书本和换洗下来的衣服，把纤细的车架都压得微微有些变形。
何雨水推着车刚出校门，就看见徐蒙也推着他那辆半旧的自行车等在路边。
“徐老师！”
何雨水笑着打招呼，努力稳住因为负重而有些晃悠的车子。
徐蒙看她推得略显吃力，尤其是后座那两个硕大的网兜，便开口问。
“雨水，东西不少啊，要不要我帮你驮一点？”
徐蒙示意自己那辆二八大杠结实宽敞的后座。
“不用不用！徐蒙哥，我行！”
何雨水连忙摇头，脸上带着点倔强和要强。
“这点东西不算啥，我能骑回去！”
何雨水着，动作麻利地一偏腿，稳稳地跨上了车座，双脚用力一蹬，那辆崭新的凤凰车便载着她和那堆山似的行李，略显摇晃但目标坚定地汇入了放学的人流车流里。
徐蒙看着她略显吃力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也跨上自己的自行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算是默默护送。
就在校门口旁边那棵老槐树的浓荫下，于海棠抱着几本书站在那里，目光死死地黏在何雨水那辆崭新的自行车和车后格外扎眼的大包裹上。
那锃亮的车架，那轻便的款式，像针一样扎进于海棠的眼里。
于海棠家离学校更远，每次来回要走将近一个时，脚上的布鞋磨损得特别快。
于海棠也曾试探着跟家里提过买辆旧自行车，哪怕是最便夷杂牌子也行，但父亲只是沉默地抽着旱烟，母亲则叹气家里攒的那点钱，还得留着给两姐妹找工作用。
“都是上学的......凭什么她就能有新车骑......”
于海棠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涩和妒忌交织着翻涌上来，堵得她心口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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