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那声微不可闻的、如同精密齿轮卡入凹槽的吸气声，在祭坛死寂的黄昏中，微弱得如同幻觉。土根（秦霄）枯槁的身体在青石板上那一下极其轻微的、如同机械震颤般的抖动，瞬间被淹没在沉重的喘息、漏壶的滴答以及远处田野传来的、锄头掘击硬土的沉闷“咚！咚！”声郑
然而，骨筹深陷的眼窝，如同最阴冷的毒蛇之瞳，死死地钉在了那个角落！
不是错觉！
那一声吸气，那一下震颤！虽然微弱到极点，却带着一种与周围原始、混乱、充满血腥与痛苦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冷特质！像一块投入滚烫油锅的寒冰，瞬间激起了骨筹灵魂深处最深的警兆！那个被封入魔镜的诡异影像……它的源头……这个如同垃圾般的土根，在灰爪头颅滚落的热血刺激下，在掘生锄榨取枯骨生机的绝望气息中，那点微弱的复苏，非但没有被彻底淹没，反而……变得更清晰了？更……危险了？
骨筹枯槁的手指，几乎要抠进铁律鞭冰冷的金属鞭柄里。他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威胁！必须扼杀！必须转移！必须用更庞大、更无法抗拒的集体意志，将这危险的苗头彻底碾碎、同化！
他的目光，如同盘旋的秃鹫，越过祭坛下匍匐的奴隶，越过栅栏外被剑军驱赶着、如同行尸走肉般在龟裂土地上挥舞恐怖锄头的队伍，投向了更远的、被暮色染成一片暗紫的地平线。那里，隐约有几点微弱的火光在闪烁。
交易！
那些火光，是其他弱部落的营地，也可能是流滥、如同鬣狗般的游商。部落里堆积的、散发着血腥气的兽皮，那些在之前混乱中掠夺来的、带着异族图腾的粗劣陶器，甚至……是那些如同枯槁人干、仅剩一点劳动力可以被压榨的奴隶本身！饥饿是绞索，但交换……交换能带来食物，带来工具，带来虚假的希望，带来……仇恨！
财富与仇恨，从来都是双生子！用冰冷的规则，将交换本身变成绞杀猎物、榨取价值的刑具！让贪婪和绝望成为驱动这冰冷秩序的燃料！这才是更庞大、更混乱、更能吞噬一切的意志洪流！
“掘……生……锄……已……下……”
骨筹枯槁的声音响起，带着铁律鞭加速时间的冰冷韵律，瞬间压过了所有细微的杂音。
“生……路……待……垦……”
他的深陷眼窝扫过草叶王濒死的躯体，扫过那面幽光被血膜覆盖的魔镜，最终定格在祭坛下方那些在恐惧中瑟瑟发抖、眼神里除了麻木还残留着一丝本能贪婪的部众身上（尤其是几个在之前混乱中私藏了块肉干或骨饰的人）。
“……路……在……何……方？”
骨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人性的冷酷蛊惑：
“……交……换！”
“……以……吾……之……余……”
“……易……彼……之……缺！”
“……兽……皮……换……粟……”
“……陶……罐……换……盐……”
“……奴……隶……换……铜……矛！”
“……财……富……自……此……堆……起！”
“……仇……恨……亦……由……此……生！”
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液，注入每一个枯槁的耳中：
“……召……‘鬣……奴’！”
“取……‘骨……筹’……‘血……契……皮’！”
“起……‘利……虱…炉’！”
“以……‘铜……律’……为……秤！”
“以……‘兵……器……典……章’……为……押！”
“以……‘计……时……典……章’……为……限！”
“以……‘镜……业……典……章’……为……证！”
“铸……‘剥……皮……之……刀’！”
“定……‘商……业……大……成’！”
他枯槁的手指，如同挑选待宰的羔羊，猛地指向下方人群中几个眼神闪烁、身体相对完好、曾在混乱中显示出些许狡黠和贪欲的奴隶（其中一个獐头鼠目，叫鼠须；另一个眼神阴沉，叫蛇牙）：
“你……们……”
“……是……‘刀……柄’！”
“献……尔……等……的……狡……黠！”
“熔……尔……等……的……贪……婪！”
“铸……就……剥……皮……利……刃！”
“商……道……诡……谲……”
骨筹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商业大成”初成的阴冷锋芒：
“……利……拳…藏……于……谈……笑……间！”
“……契……成……”
“……血……偿！”
临时搭建的“利市炉”被点燃。炉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跳跃的幽绿色！燃烧的是混合了大量油脂和某种致幻草药的木炭，火焰扭曲不定，散发着浓烈的、甜腻到令人头晕的香气和油脂焚烧的焦糊味。炉膛旁边，一块巨大的、表面被磨得异常光滑的黑色石板被竖立起来，如同然的书写板——“血契皮”。旁边，则散落着一堆长短不一、被磨得异常尖锐、闪烁着惨白光泽的兽骨片——“骨筹”。
“材！上材！” 骨筹的命令带着一种病态的期待。
尖锐的“骨筹”被投入幽绿色的炉火郑火焰舔舐着惨白的骨头，骨头在高温下迅速变得焦黄、卷曲，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骨头中的油脂和髓质在哀鸣。
“血契皮”石板被泼洒上一种粘稠的、散发着铁锈味的暗红色液体——那是混合了奴隶血液和某种矿物颜料的“契约墨”。
剑卫上前，粗暴地将鼠须和蛇牙拖到光滑的石板前！他们枯槁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但眼底深处，那点被点名的、属于“鬣奴”的狡黠和贪欲，却在幽绿炉火的映照下扭曲放大。
“取……‘心……窍……血’！” 骨筹指向他们的眉心，“印……于……‘契……皮’！”
“烙……下……商……魂！”
锋利的青铜锥刺入他们的眉心！滚烫的鲜血瞬间涌出！剑卫抓住他们的头发，将他们的额头狠狠按在泼洒了“契约墨”的冰冷石板上！
“滋……！”
鲜血与暗红的墨汁混合，在光滑的石板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猩红！鼠须和蛇牙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疯狂扭动挣扎！那幽绿的炉火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的火光投射在石板上，将那片混合着他们眉心血和契约墨的猩红区域，映照得如同地狱的入口！
“不够！欲……深……血……灼！” 骨筹的声音带着催命的魔力。他手中的铁律鞭猛地扬起，无形的威压和加速时间的冰冷力量瞬间锁定了他们！
鼠须感觉一股无法抑制的、对食物和温暖的贪婪渴望如同岩浆般从心底喷涌而出！蛇牙则对力量、对掌控他人生死的欲望瞬间膨胀到极致！他们的血液在铁律鞭的威压下如同沸腾的滚油！眉心被按在石板上的伤口鲜血狂涌！那混合了贪婪欲念的滚烫血液，疯狂地渗透进冰冷的石板！那片猩红的区域如同拥有了生命般蠕动、扩张！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摇曳的、混合了血腥和极致诱惑的诡异气息！
“熔……‘刀……胚’！” 骨筹指向炉火中已变得焦黄卷曲、散发着异香的兽骨片！
兵奴们用青铜钳夹出那些烧得变形、冒着油脂泡的骨片，将其投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造型极其轻薄、弯曲、带着森然弧度的剥皮刀模具之中！模具下方，正对着那块吸饱了贪婪之血、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血契皮”石板！
“嗤啦——！！！”
滚烫变形的骨片接触冰冷的模具，腾起大股混合着油脂香气的白烟！模具剧烈颤抖！
“入……‘柄’！” 骨筹指向被按在石板上、因贪婪欲望被无限放大而面孔扭曲、眼神疯狂的鼠须和蛇牙！他的深陷眼窝扫过鼠须：“你……为……‘贪……婪……之……柄’！”
“熔……尽……狡……黠！”
“铸……就……剥……皮……利……刃！”
剑卫粗暴地将鼠须从石板上扯起！他额头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混合着暗红的契约墨，流淌在扭曲的脸上，显得狰狞可怖。他被拖到滚烫的模具旁，一双枯槁的手（指甲缝里还藏着不知何时偷藏的一粒干瘪粟米）被强行按在了模具预留的手柄凹槽位置！
“滋啦——！！！”
皮肉焦糊！鼠须发出野兽般的惨嚎！但奇异的是，他眼中那被无限放大的贪婪光芒并未熄灭，反而在剧痛中燃烧得更加炽烈！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抠抓着滚烫的模具边缘，仿佛那不是要命的刑具，而是能带给他无尽财富的金山！
同样的步骤施加在蛇牙身上！他的双手被按入另一个手柄凹槽！他眼中对力量的疯狂渴望，让他死死盯着模具中那滚烫的骨片，仿佛那即将铸成的不是剥皮刀，而是能主宰他人生死的权杖！
“嗡——！！！”
悬浮于祭坛中央的函头权杖，幽蓝的冷光再次投射！一股冰冷的、带着物质等价交换和毁灭规则的意志，如同无形的砝码，精准地注入那正在成型的剥皮刀模具！
模具在冷热剧变和这股意志的注入下轰然炸裂！
两道幽冷的光芒一闪而逝！
两柄造型诡异、轻薄如纸、弯曲如毒蛇獠牙的骨刃显露出来！刃身通体呈现一种不祥的焦黄色，表面布满了油脂烧灼留下的细密孔洞，如同无数贪婪的眼睛！刃口薄得几乎透明，闪烁着幽绿的寒芒！刀柄则是由鼠须和蛇牙的双手熔铸而成，呈现出扭曲、焦黑、与骨刃强行融合的形态！柄端依稀还能看到他们因贪婪和渴望而死死抠抓的指骨轮廓！
这两柄骨刃散发着一种混合了油脂甜香、骨髓焦糊味、以及被无限放大的贪婪与掌控欲念的诡异能量！它们被兵奴用特制的皮套（以免被其诡异气息侵蚀）心翼翼地取出。
“血……契……为……魂！” 骨筹指向那块吸饱了贪婪之血、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血契皮”石板！
“铭……刻……规……则！”
“契……成……血……偿！”
兵奴们用削尖的青铜刺，蘸着石板表面尚未干涸的、混合着眉心血和契约墨的粘稠猩红液体，在那两柄焦黄的骨刃刀身上，疯狂地刻画！刻下的不是文字，而是扭曲的、如同蝌蚪般游动的符号，每一个符号都散发着“等价”、“强制”、“违约即死”的冰冷规则气息！
“商……业……大……成！” 骨筹枯槁的脸上肌肉扭曲，扬起手中的铁律鞭，指向地平线上那几点微弱的火光！“鬣……奴……听……令！”
“执……此……‘剥……皮……刀’！”
“持……此……‘骨……筹’！”
他指向旁边一堆磨得尖锐的惨白骨片。
“即……刻……启……程！”
“寻……那……营……火！”
“交……易！”
骨筹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商业大成”初成的残酷诅咒：
“……兽……皮……换……粟……”
“……一……张……皮……换……一……袋……粟！”
“……少……一……粒……”
“……割……卖……者……一……块……肉……偿！”
“……陶……罐……换……盐……”
“……一……罐……换……一……捧……盐！”
“……盐……不……足……”
“……挖……卖……者……一……只……眼……抵！”
“……奴……隶……换……铜……矛……”
“……一……个……奴……换……一……柄……矛！”
“……矛……不……利……”
“……断……卖……者……一……条……臂……赔！”
“契……成……”
骨筹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致命：
“……以……尔……之……血……”
“……书……于……‘血……契……皮’！”
“……以……尔……之……魂……”
“……押……于……‘镜……业……典……章’！”
“……违……约……者……”
“……剥……皮……刀……落……”
“……骨……肉……离……析！”
“……魂……魄……永……镇……镜……中！”
“……此……乃……”
“……‘商……道……铁……律’！”
鼠须和蛇牙（此刻他们已被那两柄熔铸了他们贪婪本性的骨刃所侵蚀，眼神变得幽绿而疯狂）伸出枯槁的手，颤抖着、却又带着一种病态的渴望，握住了那两柄焦黄的剥皮刀。入手冰凉、滑腻，仿佛握着两条毒蛇。一股强大的、混合了狡黠、贪婪和冰冷契约规则的意志瞬间涌入他们体内！他们枯槁的身体似乎都挺直了一些，眼神幽绿的光芒大盛。
他们抓起一把尖锐的骨筹，又示意几个同样被贪婪气息感染的奴隶抬起几捆散发着血腥味的兽皮和几个粗劣的陶罐，最后，他们的目光如同挑选货物般，扫向下方匍匐的奴隶群。
他们的目光，最终落在一个蜷缩在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枯槁婴儿尸体的年轻女奴身上。那女奴名叫阿骨，眼神空洞，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只是本能地抱着怀中早已冰冷僵硬的身体。
“她……换……铜……矛！” 鼠须的声音变得尖利而贪婪，带着剥皮刀特有的幽冷回响。
剑卫粗暴地上前，去抢夺阿骨怀中的婴儿尸体。
“不——！” 一直如同死物的阿骨，如同被触动了最后的禁忌，发出一声凄厉到撕裂灵魂的尖叫！她枯槁的身体爆发出惊饶力量，死死抱住怀中的孩子，枯瘦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抠进冰冷的、的身体里！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汹涌而下！
“交易……已成！” 蛇牙的声音阴沉冰冷，手中的剥皮刀幽光一闪！“违约……血偿！”
他手中的剥皮刀化作一道幽绿的残影，并非砍向阿骨，而是精准地划过她死死抱住婴儿的手臂！
“嗤！”
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瞬间出现！伤口边缘焦黄，如同被烙铁烫过！粘稠的暗红血液涌出，带着一股诡异的甜香！
“啊——！” 阿骨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手臂剧痛之下本能地一松！
怀中的婴儿尸体被剑卫趁机夺走！
“孩子！我的孩子！” 阿骨如同疯魔般扑上去，枯槁的手指抓向虚空，却被剑卫狠狠踹倒在地！
婴儿的尸体被粗暴地扔进一个破旧的藤筐，和兽皮陶罐堆在一起。
鼠须和蛇牙幽绿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达成交易的冰冷快意。他们带着几个同样被贪婪侵蚀的奴隶，抬着“货物”，握着剥皮刀和骨筹，如同黑夜中出动的鬣狗群，在青纹（剑脊）冰冷目光的默许下，沉默而迅速地消失在祭坛外浓重的暮色中，直奔地平线上那几点微弱的营火而去。
仇恨的种子，已被贪婪的刀刃和冰冷的契约，深深埋下。
祭坛角落。
土根（秦霄）枯槁的身体，在阿骨那声撕心裂肺的“不——！”和婴儿尸体被夺走的瞬间，再次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
这一次，不再是机械的震颤。
而是某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愤怒！
那愤怒并非土根原始的、混沌的情绪。它精准、锐利、如同手术刀切开腐烂组织时的绝对冷静，却又蕴含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烈焰！
一个比之前任何信息碎片都更加庞大、更加冰冷、更加结构化的意识模型，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在他被层层规则和绝望冻结的意识核心中轰然展开！
不再是微的基因锁解除剂结构。
而是一个庞大到无边无际的、立体的、动态的网络！
无数闪烁着不同光芒的节点（个体？部落？城邦？）以复杂的路径连接！
代表着“兽皮”、“粟米”、“陶罐”、“盐”、“奴隶”、“铜矛”的抽象符号在节点间高速流动！
每一个符号流动的路径旁，都标注着冰冷的数据：
【交易成本：血肉损耗率 15.7%】
【违约风险熵值：89.4】
【仇恨累积系数：指数级增长挚
【社会结构熵增临界点：97.3%…97.4%…】
【警告：当前商业模型基于负和博弈，崩溃倒计时：估算 73 个自然日】
在这个庞大网络的中心，一个极其微、却散发着刺目红光的节点被高亮标记出来！
节点标识：【个体：阿骨（状态：濒临崩溃）】
【关联交易：婴儿尸体（商品编码：SLAVE-INF-001） 交换 铜矛（商品编码：EAp-cb-003）】
【交易附加损耗：母体精神崩溃（预计 98.7%），仇恨值 +1000（指向：交易方“鬣奴”，规则方“骨筹”）】
【该节点崩溃将引发局部网络连锁崩溃概率：47.8%】
这冰冷到极致、将血肉痛苦和灵魂绝望量化为冰冷数据的商业网络模型，如同最残酷的解剖图，将眼前正在发生的“商业大成”的本质，赤裸裸地展现在秦霄的意识之中！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沉咆哮，从秦霄枯槁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这一次，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属于“秦霄”的、被彻底激怒的冰冷意志！
他的身体，在咆哮声中，猛地从瘫软的状态，弓了起来！
如同濒死的凶兽，抬起了染血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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