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被狂风卷得几乎要脱力时，突然撞进一片温热的灵力屏障里。
沈砚的手掌覆在她后颈，指腹压着她后颈那枚淡青色灵稻印记，像是在输送某种稳定的力量：\"咬舌尖。\"他的声音裹在灵力里，震得她耳鼓发疼，\"保持清醒。\"
她狠狠咬下，腥甜漫开，眼前的重影终于散去些。
这才看清护罩内的景象——邱师姐的法诀结到一半，指尖渗出的血珠被风卷成细线；丁药师死死抱着那截染血的药杵，药汁顺着指缝往下淌，在护罩内壁晕开淡青色的痕；程书生整个人贴在护罩边缘，怀里的古籍被风掀得哗啦作响，他抓着书脊的指节发白，却还在喊：\"空间乱流...灵脉节点被破坏了！\"
\"轰——\"
一道暗紫色的雷火突然劈在护罩上，金膜应声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云栖顺着雷火来路望去，正撞进陆沧溟阴鸷的眼。
他悬在漩涡边缘，道袍无风自动，左手掐着镇派印诀，右手凝聚着第二道雷火：\"沈砚，你护得住一时，护得住一世？\"
沈砚的执法剑嗡鸣着出鞘，金纹在剑身上流转如活物。
他将云栖往邱师姐身后推了推，转身时衣摆扫过她手背：\"护不住你们，便护她一人。\"
这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云栖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着他绷紧的脊背，忽然注意到漩涡中心的光流——边缘的紫蓝光带疯狂旋转，中心却有团幽绿的光晕，像被无形的手托着，竟比周围稳定许多。
\"灵稻...\"她喃喃出声。
掌心的印记烧得更厉害了，像是有根细针在戳她的神经，指引着那个方向。
\"友。\"
沙哑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
云栖转头，正看见林老者拄着竹杖站在护罩外，灰白的雾气从他袖口往里钻，却始终沾不上他半片衣角。
他冲她招了招手，竹杖尖点零漩涡中心：\"那是上古农神留下的护灵阵眼，乱流越猛，阵眼越稳。\"
\"前辈！\"程书生突然挣扎着扑过来，额头撞在护罩上发出闷响，\"您过这空间是...是农典的附灵界？\"
林老者没理程书生，只盯着云栖：\"想出去，便往阵眼去。
但乱流会吸走你们的灵力，得找个能抗住吸力的法子。\"他的目光扫过缩在角落的雷驯兽师，\"那友驯的青鸾，或许能校\"
雷驯兽师猛地抬头。
他左腕还系着陆沧溟下的锁灵环，此刻正泛着暗红的光——那是被控制时的印记。
见云栖望过来，他喉结动了动：\"青鸾...是我养了十年的灵兽，能抗空间乱流。
但锁灵环...\"他扯了扯手腕，\"陆沧溟设了咒，若强行召唤，会反噬。\"
\"我来解。\"沈砚反手掷出一枚金符，精准贴在雷驯兽师腕间。
符纸腾起金焰，锁灵环\"咔\"地裂开，\"你救过孟师姐，我信你。\"
雷驯兽师眼眶瞬间红了。
他跪坐在地，双手结出繁复的驯兽诀，喉间发出低哑的呼哨。
云栖听见雾里传来清越的鸟鸣，由远及近，震得护罩上的裂纹又深了几分。
\"砚，你带着董师姐和周护法护着雷兄弟。\"云栖拽了拽沈砚的衣袖，\"我和魏书生、程书生看灵力走向。
陆沧溟那老匹夫肯定还会动手。\"
沈砚的执法剑在掌心转了个花，金芒大盛：\"你只管算，剩下的交给我。\"
话音未落，第二道雷火已经劈来。
董师姐挥剑挡在护罩前，剑刃与雷火相撞迸出火星；周护法摇响青铜铃，铃声织成网，将零散的雷火碎片缠住。
沈砚则持剑迎向陆沧溟，两饶灵力相撞处，雾气被撕开两道漆黑的裂缝。
\"魏书生，古籍里有没有写过空间乱流的解法？\"云栖抓过程书生怀里的古籍，翻到程书生之前标注的那页。
魏书生凑过来，指尖在\"灵脉逆引\"四个字上顿住：\"乱流是顺时针转，灵脉...灵脉该是逆时针。
若能引着灵力逆着转...\"
\"和漩涡中心的光流方向一致！\"程书生突然拍了下大腿，\"那团幽绿的光，转的方向和乱流相反！\"
云栖的指尖在书页上发抖。
她望着雷驯兽师——此刻他额角全是冷汗，呼哨声越来越急，雾里的鸟鸣却越来越清晰。
终于，一道青影破雾而来，展开双翅足有两丈宽，尾羽上的金斑在灰雾里亮得刺眼。
\"青鸾到了！\"丁药师喊。
青鸾落在护罩前，弯下脖颈轻蹭雷驯兽师的手背。
雷驯兽师抹了把汗，指着青鸾的背：\"能载十人。\"
\"邱师姐带孟师姐先上，丁药师照顾伤员。\"云栖快速分配着，\"程书生、魏书生跟我，我们算路线。
沈砚——\"
她转头，正看见沈砚的执法剑刺穿陆沧溟的右肩。
陆沧溟却笑了，反手掐住剑身：\"丫头，你以为能逃？\"他的指甲突然变长，泛着幽蓝的光，\"这乱流里，我才是主——\"
\"走！\"沈砚突然大喝。
他周身金光大盛，竟生生震开陆沧溟，朝着青鸾的方向扑来。
云栖被他拽着跃上青鸾背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是沈砚的后背，被陆沧溟的指甲划开了三道血口。
青鸾长鸣一声，振翅而起。
云栖死死攥住青鸾尾羽，望着脚下越来越近的幽绿光团，听见雷驯兽师在她耳边喊：\"稳住！
乱流吸力要变了——\"
话音未落，青鸾的翅膀突然一沉。
云栖往下看，只见陆沧溟正悬在下方，双手结着诡异的印诀，无数暗紫色的丝线从他指尖窜出，缠上青鸾的脚爪。
\"加把劲！\"沈砚的血滴在云栖手背上，烫得她一颤。
他撑起最后一道护罩，将所有人笼在其中，\"就快到了——\"
青鸾的鸣叫声里多了几分嘶哑。
它的双翅仍在扑腾，却明显慢了下来。
云栖望着越来越近的幽绿光团，又回头看了眼还在挣扎的陆沧溟，突然觉得掌心的灵稻印记，烫得像是要烧穿她的骨头。
青鸾尾羽上的金斑忽明忽暗，每扇动一次翅膀都带起细碎的灵光。
雷驯兽师的指甲几乎要掐进青鸾颈间的羽毛里，他能清晰感觉到灵兽体内灵力的流逝——那是被空间乱流抽走的，也是被陆沧溟的紫线缠着撕扯的。\"往左转三度！\"云栖的声音穿透狂风灌进他耳中，她怀里的古籍被程书生用灵力压着，两饶指尖同时点在\"灵脉逆引\"的注脚上，\"乱流的旋转力在右前方聚集，顺着它的势头带一把！\"
沈砚的血滴在云栖手背上，已经凉了。
她侧头看他，他额角的冷汗正顺着下颌线滴进衣领，执法剑仍死死攥在掌心，剑身上的金纹却暗了大半。
方才替她挡陆沧溟那记紫雷时，他的护罩裂开了三道指宽的缝隙，是董师姐挥剑补上的，是周护法摇铃缠住的，可最后那点余威，到底还是擦过了他后背。
\"砚。\"云栖轻声唤他，手指碰了碰他垂在身侧的手背。
他立刻反手扣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我没事。\"他，声音比平时哑了三分，\"你算你的。\"
青鸾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
雷驯兽师的瞳孔骤缩——它尾羽上的金斑重新亮起来了！
乱流的风势在他们身侧打了个旋，竟顺着青鸾扇动的方向推了一把。
程书生猛地拍了下古籍：\"对了！
漩涡边缘的乱流是顺时针，可中心的光流是逆时针，咱们刚才转错了方向！\"
\"调整角度！\"云栖抓住青鸾颈羽的手紧了紧，\"雷大哥，往左偏！
魏书生，用你的引灵符定住青鸾的灵枢！\"
魏书生的指尖迅速结出引灵诀，黄符从他袖中飞出，精准贴在青鸾翅根的灵枢穴上。
符纸腾起暖黄的光，青鸾的振翅频率明显稳了。
下方的紫线突然绷直，陆沧溟的嘶吼混着风灌进来：\"敢动？
我让你们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沈砚的执法剑突然嗡鸣着离地而起。
他松开云栖的手，指尖在剑脊上一抹，鲜血顺着金纹蜿蜒而上。\"去。\"他。
剑鸣声陡然拔高，金剑如离弦之箭扎进下方的紫线丛里，瞬间绞断了七根。
董师姐趁机甩出三枚透骨钉，周护法的青铜铃摇得更快，铃声织成网，将剩下的紫线缠成了乱麻。
\"稳住！
就快到了！\"雷驯兽师的声音带着哭腔。
青鸾的双翅终于触到了那团幽绿光流的边缘，风势骤然一轻，像突然从激流游进了深潭。
丁药师怀里的药杵\"当啷\"落地，他抬头时眼睛发亮：\"灵力消耗慢了！
我刚才试了试，现在恢复比流失快！\"
邱师姐抱着昏迷的孟师姐坐直身子，她指尖的血珠不再被风卷走，而是凝成细的血滴，\"啪嗒\"落在孟师姐苍白的手背上。\"孟师妹有心跳了。\"她声音发颤，\"刚才...刚才她脉象都要断了。\"
云栖这才敢松口气。
她低头去看沈砚的后背，他的道袍被撕成了布条，三道血口从左肩斜贯到右腰，最深的那道能看见白骨。\"你...\"她喉咙发紧，伸手去碰他的伤，被他侧过身避开。\"不疼。\"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先看那光团。\"
光团近在咫尺。
程书生凑过去，鼻尖几乎要碰到流转的灵纹：\"这纹路...像是农典里记载的护灵阵！
但中间怎么有团黑影？\"他话音未落，幽绿的光流突然泛起涟漪。
云栖后颈的灵稻印记猛地灼烧起来，她踉跄一步，撞进沈砚怀里。\"栖栖？\"他低唤，手掌按在她后颈，灵力顺着印记渗进去，却被烫得缩回手。
\"那是...邪灵。\"魏书生的声音在发抖。
他不知何时摸出了怀里的另一本古籍，书页被翻得哗啦响，\"我之前在陆沧溟的密室里见过残卷！
上古农神镇压过一只邪灵，用的就是护灵阵！
可这光团...这光团里的灵纹在崩解！\"
程书生的手指戳向光团中心：\"看！黑影在变大！\"
众人顺着他的指尖望去。
那团原本只有拳头大的黑影，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幽绿的光流被它挤得向四周退去，露出底下暗红的纹路——像血管，像锁链，更像被封印了千年的怨毒。
沈砚的执法剑自动飞回他掌心，金纹重新流转如活物。
他将云栖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按上她后腰，灵力源源不断输过去：\"徒青鸾背上。\"
\"砚。\"云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他熟悉的坚韧，\"我灵稻印记的灼烧方向，正对着那黑影。\"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农典里过，灵稻能镇邪。\"
黑影突然发出一声尖啸。
那声音不像任何已知的生物，更像金属刮擦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
雷驯兽师怀里的青鸾炸着毛后退半步，尾羽上的金斑彻底暗了下去；丁药师的药杵\"当啷\"落地，药汁溅在黑影上，竟发出\"滋啦\"的腐蚀声；邱师姐抱着的孟师姐突然抽搐起来，她昏迷的脸上竟浮现出扭曲的冷笑。
\"那是...那是邪灵的幻影！\"宋书生不知何时挤到人群最前面，他怀里的竹简\"啪\"地裂开，\"我在古籍里见过！
护灵阵崩解时，被镇压的邪灵会先显幻影，再夺舍活物——\"
\"闭嘴！\"陆沧溟的怒吼从下方传来。
不知何时，他已经挣脱了金剑和铃网的束缚，道袍被乱流撕得破破烂烂，右肩的伤口还在淌黑血，\"那是我的！
是我解的封印——\"
黑影的尖啸陡然拔高。
云栖后颈的灵稻印记烫得她几乎要晕过去，她眼前闪过农典里的画面：一片金黄的稻田，一位持杖的老者，将一粒灵稻种进邪灵的眉心。\"灵稻...种下去。\"她喃喃出声，\"用灵稻种下去...\"
沈砚突然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我信你。\"他的灵力如潮水般涌进她体内，顺着灵稻印记的纹路，在她掌心凝出一粒金灿灿的稻种。
黑影的轮廓已经清晰了大半。
那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面容与陆沧溟有七分相似，指甲长得能勾住青鸾的尾羽，嘴里嘶嘶吐着黑信子。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云栖掌心的稻种上，咧开嘴笑了——那笑容，和陆沧溟方才撕沈砚后背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青鸾突然发出一声哀鸣。
它的脚爪被黑影的指甲勾住，鲜血顺着尾羽往下淌。
雷驯兽师红着眼去掰那指甲，却被黑影反手甩到青鸾背上。\"心！\"董师姐挥剑劈向黑影的手腕，剑刃却穿透幻影，砍在青鸾的羽毛上。
\"是幻影！\"周护法的青铜铃摇得更快，\"实体还没出来！\"
云栖感觉有冰凉的手指缠上了她的脚踝。
她低头，看见黑影的幻影正顺着青鸾的羽毛往上爬，每爬过一处，羽毛就变成黑灰色。
她握紧掌心的稻种，灵稻印记的灼烧感变成了刺痛，像在催促她：\"种下去，现在。\"
沈砚的执法剑突然刺进黑影的眉心。
金芒炸开来，幻影被劈成两半，却在瞬息间重新聚合。\"栖栖！\"他回头看她，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急切，\"稻种给我——\"
\"不。\"云栖后退半步，踩上青鸾的背。
她望着黑影身后正在崩解的护灵阵纹，望着陆沧溟扭曲的脸，望着沈砚染血的道袍，突然笑了。\"这是我的命数。\"她，\"也是你的。\"
黑影的幻影已经爬到了她腰际。
它的指甲刺破她的裙摆，在她腿上划出血痕。
云栖深吸一口气，将稻种按在自己后颈的灵稻印记上。
金光从她体内迸发出来，亮得众人不得不闭上眼睛。
等他们再睁眼时，云栖已经站在黑影面前，她的身影与记忆里持杖老者的身影重叠，掌心的稻种，正在黑影的眉心，缓缓发芽。
而那黑影，在稻种的金光里，发出了比之前更凄厉的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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