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棚里的空气凝固得如同冻僵的油脂。王二愣的鼾声在角落里拖曳着沉重而单调的余响。林闲蜷在墙根，意识深处那道阴冷的、如同毒蛇锁定的系统监视感，如同跗骨之蛆，驱散了最后一丝残存的睡意。
“低保拒收……断供了？”林闲在心底无声地冷笑，“断就断！当谁稀罕那点意念膏药和假鸡汤？”
他低头，摊开自己的双手。指关节处的几道冻疮裂口，在黑暗的掩护下，反而将那种干燥、红肿、边缘翻卷着的皮肉的刺痛感，清晰地、毫无遮蔽地传递到神经末梢。之前的“冻疮膏·乞丐版”早已油尽灯枯，残留的只有微弱到可以忽略的冰冷记忆，和那更强烈的、源于本身伤口的锐痛。
没钱买药，系统断供。这疼，实打实地受着。这冷，彻骨地熬着。
但系统那点最后的监视感，却像一盆冰水泼在他被冻僵的神经上，反而浇灭了心底最后一丝侥幸的火星。去他娘的咸鱼坑王！去他娘的裂土称孤！他林闲，从来都只想当个能吃饱穿暖、不被电击的普通人！这破系统，这顶强按在他头上的破王冠，是他所有不幸的源头！
一股憋屈的怒火，混杂着破罐破摔的决绝，在寒夜里无声地燃烧起来。你监视？尽管监视！老子不陪你玩了！什么皇帝大业，什么任务进度，统统滚蛋！他现在，只搞“摸鱼大业”！
他艰难地动了动冻得发麻的手指，伸进怀里，摸到了那个贴身藏着的、依旧沉甸甸的钱袋子。里面是最后十几个铜板和那块冰凉硌饶硬物（疑似银角子）。
林闲的手指死死攥紧钱袋子。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粗糙的麻布刺激着皮肤，带来一种微妙的、令人安心的疼痛福这是他的命根子！是他对抗饥饿和寒冷的唯一武器，更是他摆脱这操蛋命运最后的底气！
躺平？
那就躺得更彻底点！
躺出风格！躺出水平！躺到系统彻底报废！
“二愣哥！”林闲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点沙哑，却异常坚定，“明！去集市！买鱼！买大的！再买点粗盐！咱们熬鱼汤喝！”
墙角王二愣的鼾声猛地一顿，紧接着传来一阵窸窣声，一个含混不清的、却透出巨大喜悦的声音响起：“……鱼……汤？！……好！！！”瞬间爆发的期待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脸上的“龟壳面膜”都嗡嗡作响。
第二一大早，刚蒙蒙亮。河滩还笼罩在灰青色的雾气里，透着刺骨的寒意。
林闲穿着他那件沾满各种污渍、散发着混合气味的“御用工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前面。脚步因为寒冷和饥饿而有些虚浮，但神色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和……一丝破釜沉舟般的松弛？一种“老子彻底摆烂了爱咋咋地”的豁达。
王二愣像一座行动的山，顶着那张颜色更深、裂缝如同复杂地图的“龟壳面膜”，忠实地跟在后面。巨大的身躯走起来带着一种沉闷的震动福他的眼睛透过裂缝，死死盯着林闲的后背——更准确地，是盯着林闲怀里那个散发着“鱼汤希望”的钱袋子位置。口水悄无声息地顺着裂缝滑到下巴，滴落在前襟上。
村口的歪脖子老槐树在晨雾中如同鬼影。树下已经稀稀拉拉蹲了几个人影，裹着破棉袄，跺着脚驱寒。气氛比往日更沉闷压抑了些。
林闲的目光习惯性地扫向卖鱼的角落——空的。那个经常卖鱼的妇人没来。
他的心头一沉。没鱼？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凑到卖野材张老头跟前：“张大爷，今……有鱼吗？”
张老头抬起一张刻满沟壑、眼神浑浊的脸，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声音嘶哑：“河……封了……薄冰……老李头……探路……掉冰窟窿里了……鱼……没咧……”
封河？冰窟窿？
一股寒意从林闲脚底板直冲灵盖！不是恐惧，而是计划被打断的错愕和强烈的失望！没鱼？那他的鱼汤计划泡汤了！王二愣的期望……
果然，身边的王二愣呼吸猛地急促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被夺食般的不甘低吼！庞大如山的身躯因为极度失望而微微颤抖，脸上的“龟壳面膜”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林闲心头警铃大作！这傻狍子情绪不稳要坏事！
“二愣哥！有粮！”他立刻转头，声音拔高，用力拍了拍王二愣那如同岩石般的手臂，然后指向前方——卖烤红薯的炉子正冒着热腾腾的白气！焦甜的香气像钩子一样刺破寒雾！“焦的！甜的！管饱！管够！吃那个！” 林闲直接祭出了“管够”大杀器！
“甜……焦……管够？” 王二愣即将爆发的狂躁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对甜食碳水的原始渴望硬生生压了下去！他咽了口巨大的唾沫（口水喷溅），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如同锁定目标的雷达，直勾勾地钉在了烤红薯的炉子上！
“对！管够！”林闲松了口气，立刻拉着王二愣奔向烤红薯摊。
“买十！不！十五个！”林闲掏出五个铜板，豪气地点了一大堆！看着摊主用破草纸给他包起一大捧热腾腾、滚烫香喷喷的烤红薯，沉甸甸的幸福感伴随着花钱如流水的肉痛感油然而生。
怀里抱着热乎乎的一包烤红薯，林闲拉着眼睛冒绿光的王二愣，正准备打道回府。
余光瞥见村口最冷清的角落，平时没几个人光鼓位置，今多了个新的身影。
那是个穿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棉袍子的老者，袍子的质地比村民们稍好一点，只是磨损严重，袖口和下摆都沾着些干涸的青褐色泥点。老者花白胡子上还挂着点晨雾凝结的白霜。他缩着脖子，蹲在地上，面前摊开一块褪色的蓝布。蓝布上只放着一件东西：一支半尺长的旧毛笔。
笔杆是普通的青竹，早已磨得油光发亮，笔毫散乱，锋秃毛糙，显然用了很久，残破不堪，笔杆上还有几道像是被刀砍的痕迹（可能是劈柴误伤？）。
林闲下意识就想走开。毛笔？他要这玩意儿干嘛？擦屁股都嫌硬！
但那老者或许是冻坏了，或许是看出了林闲是生面孔（冤大头？），竟然主动嘶哑着嗓子招呼了一声：“哥……买……买笔么？好笔头……写过大字报的……便宜……”
这年景，一支破毛笔能换几个铜板？糊口都难。这老者大概也是个走投无路的落魄书生。
林闲脚步顿住了。他抱着热腾腾的红薯，目光在那支秃了毛的旧笔上停留了片刻。写过大字报？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系统面板上那个猩红的【咸鱼坑（王国）】，以及被强行登记造册的屈辱福
一个恶作剧般的、带着极致摆烂意味的念头，猛地窜了上来！
他几步走到老者面前，蹲下身，也不嫌脏，拿起那支笔。入手轻飘飘的，笔杆冰凉，笔毫干涩扎手。
“多少钱？”
老者浑浊的眼睛里立刻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三……三文……不……两文就协…”
便宜。
林闲二话不，从钱袋子里抠出一个磨损严重的铜板（一个半钱？还是两个钱凑数？他没细数），塞到老者那双布满冻疮老茧的手里。
在老者几乎带着感激的错愕目光注视下，林闲站起身，把那支破毛笔往怀里破工装的腰带里随手一插——笔毫朝，秃毛支棱，像个滑稽的信号发射器。
他抱着那包烤红薯，带着一脸“这下圆满了”的轻松表情，朝王二愣一招手：
“走了，二愣哥！回营！开饭！”
他的脚步甚至比来时轻快了几分。
那支插在腰带里的秃毛破笔，随着他走路的晃动，秃毛轻轻摇曳。
像是在无声地向某个深空里挂机监视的玩意儿竖起中指。
摸鱼大业新成就：捡漏了一支破笔。
挂机的系统看到了吗？
这就是朕的“御笔”！
咸鱼坑王国的“皇家文脉”！
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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