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有白和黑夜之分，却没有凡人界的春夏秋冬。
这里的很蓝，云很白。
白如姜临安那一头被风吹乱的长发，如冬雪般刺眼。
他笑了许久，笑到自己再也发不出声音。
而后，他缓慢的直起腰，环顾四周。
布满血丝的双眼逐一扫过文殿九位殿主，面露伤感道：“师徒一场，你们不该出面阻拦我的。”
手持蒲扇的文枢大义凛然道：“仙界安稳，不容任何人破坏。”
“临安，听老夫一句劝，散了吧。”
“你本就是已死之人，回无力，空有一缕神魂在，何必搅的仙界鸡犬不宁？”
自称老夫，而非为师。
在场所有饶心神皆被姜临安吸引，没人注意到文枢言辞中蕴藏的怪异之处。
唯有姜常念，深埋心底的疑惑越发浓郁。
姜临安突如其来的恨意，文枢不冷不热的疏远态度。
两者间，必然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否则当年情如父子的师徒俩如何会走到今冷眼相望的地步？
“为什么？”
姜常念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紧蹙。
半空中央地带，在得到文枢的回答后，姜临安嗓音干涩道：“人有人情，鬼有鬼债。”
“我欠苏宁一份情，理所应当要还给他。”
文枢摇动蒲扇，疑信参半道：“仅此而已？”
姜临安坦然道：“句句属实。”
身为北斗九星之首的瘦弱老头目光闪烁道：“仙界各方针对苏宁，究其根源，是因你而起。”
“既然他不是你，只是现任龙凰之主，有些事，则铺在了明面上。”
“如果你还信得过老夫，信得过文殿，我向你保证，此番过后，苏宁将留在仙界修行，没人会再去打扰他。”
“狩猎作废，暗中勾结妖魔之事，亦可既往不咎。”
姜临安握拢的拳头从宽松的袖袍中垂落，抬手指向围困乔晚棠的十五位帝尊帝后道：“这群杂碎得死。”
文枢眉角抽动，蒲扇覆于胸前道：“你已经废了五人，即便心有怒气，这会也该消了。”
“修行不易，得饶人处且饶人。”
“给旁人生路，何尝不是在给自己留退路？”
他意有所指道：“你死了，一了百了。可你在乎的人，她们还在仙界。”
“今日你能一怒为红颜，来日你不在了，自然而然的，会有人将这笔账算在她们头上。”
“冤冤相报何时了？”
“你呢？”
姜临安正色点头道：“此言不虚。”
文枢暗暗松了口气，摆出慈眉善目的怜惜之情道：“去吧，去走属于你的那条路。”
“道因果，凡事早有注定。”
“除非你是圣人，不然谁也违背不了。”
姜临安径直朝前跨出，笑容森冷道：“冤冤相报无了时，无非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可要是趁早将敌人斩尽杀绝，谁又能秋后算账？”
“我这一缕神魂不强，大概拥有生前十分之一的修为。”
“弱是弱零，但杀个一两百人，相信没什么问题。”
文枢眯眼凝望，一字一句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姜临安笑而不语，掌心浮现明光。
“曾经，我是文殿弟子，你们九人是我的师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恩德大过，无以为报。”
“我一直以为这份恩情会永远还不清，我姜临安会永远亏欠你们，感恩你们。”
“但……”
他脚步加快，改为秘术传音道：“那一晚的算计，你等联手围攻我，给我下毒，骗我入阵。”
“逼的我道心不稳，元神开裂。”
“不得已，强行去渡圣人劫难，最终落的个神魂俱散的下场。”
“我欠文殿的，欠你们的，了于六千年前的太虚山。”
“轮回转世出现差错，我无法重返仙界，这是我的命，怪不得别人。”
“我也可以故作大方的不与你们计较，权当归还往日恩德。”
“但谁敢碰我姜临安的女人，谁就该死，必须死。”
“你们拦不住我，仙界也没人能拦住我。”
最后的一句话，杀机滔。
犹如山洪暴发，猛兽倾巢而出。
文枢躬身倒退，厉声呵斥道：“孽障，你胆敢欺师灭祖。”
“哗。”
九人列阵，人散星亮。
一星幻一柱，直插云霄。
下一刻，九颗星辰相互串联，结成厚实的仙力屏障。
文枢的身影在星辰中穿梭，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其余八人遥相呼应，在际上空凝聚出一条巨大的锁链。
“文殿弟子，无论生死，欺师灭祖者，当诛。”
文枢头顶涌现赤芒，迅速融入锁链道：“给你机会走，你不走，那就休怪老夫不讲情面。”
“囚。”
一字出口，八人附和。
赤橙黄绿青蓝紫，外加黑白两色。
九星闪耀，锁链无限膨胀。
身处九星阵中的姜临安视若无睹，继续向前。
面对文殿九位殿主施展的最强杀招，他显得极为镇定。
镇定，且玩味。
“咚。”
锁链下沉，以一分九，形成长蛇围绕之势。
浓郁的死气融化虚空，发出噼里啪啦的古怪声响。
姜临安驻足留步，举手朝道：“真仙与半圣的差距，差的可不仅仅是神通之术。”
“你们在道下，受法则约束。”
“而我，我凌驾于道之上。”
“道之下，众生为蝼蚁。”
“八百仙界，三千世界，无一例外。”
“所以哪怕我这道神魂只有生前十分之一的修为，也不是你等能抗衡的。”
“比如言出法随。”
他勾唇一笑，漠然开口道：“灭。”
“灭……”
余音响彻八方，似山谷回荡萦绕不绝。
又似这与地在无声中的回应，震耳欲聋。
“崩。”
威力恐怖的文殿九星阵黯淡无光，摇摇欲坠。
九根锁链在法则的触碰下烟消云散，仿佛从没出现。
很快，第一颗星辰陨落，飞出满脸是血的文枢。
紧接着，第二颗星辰，第三颗星辰，第四颗星辰……
前后不过数十秒，北斗九星全军覆没。
从先前的强势傲慢，到此刻的狼狈如狗。
万俱寂，针落可闻。
没人敢出手营救，无人敢迎其锋芒。
锦衣华服，闲庭信步。
白发飞舞的男人，姓姜名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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