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柳丝里的旧痕：这青影比新叶还挠心
清明的雨丝刚漫过药庐的石阶时，灵汐正把披风铺在廊下的竹凳上晾。布面被雨雾浸得发潮，从袖口的补丁里抖落根软乎乎的东西：是段柳枝，嫩得能掐出汁，枝上缠着点白棉絮，是去年清明她插柳时从阿昭机械臂上勾的，\"这是...\"
\"你去年折的第一枝新柳，要插在药庐门楣上辟邪，后来掉在披风里了。\"阿昭的机械臂正往披风的布缝里塞青团碎屑，指尖勾到根细麻线，是灵汐编柳环时断的，缠着半块红豆沙——是她去年蒸青团，蹭在披风上的，\"你总清明的雨带着寒气，青团的甜香能润气，布缝里藏着糯味，你扫墓时闻着能暖脾胃。\"
灵汐突然想起，有年清明她裹着披风去后山祭阿婆，总觉得脚踝凉。第二披风的下摆就多了层厚布，是用旧麻袋缝的，当时以为是阿婆留下的碎料，现在才看见布角有个铁爪印——阿昭怕厚布被泥水浸烂，用机械臂轻轻按了按，印子深得刚好卡住布边。她摸向披风的前襟，布纹里卡着个软塌塌的东西：是个揉扁的青团，被体温焐得半软，皮上有个牙印，是她去年蹲在披风上吃青团，急着追窜逃的山雀咬的，\"你怎么留着这段柳枝？\"
\"你去年插柳时念叨了三回，'最直的那枝新柳不见了'。\"阿昭的机械臂从披风夹层里掏出个油纸包，纸角被雨水泡得发皱，里面是堆碎暖石粉，粉里混着点柳芽末——是去年柳枝抽芽时蹭的，\"你总清明走泥路脚底板冷，我把暖石粉和晒干的艾草灰混在一起，缝在夹层里，布面摸着像垫了层棉絮，踩泥时能焐热脚心。\"
披风被廊下的风掀得晃了晃，雨雾透过布纹，浮出个影子：少女灵汐裹着披风蹲在阿婆坟前，往石案上摆青团，指尖沾着柳枝的绿汁，少年阿昭站在她身后，机械臂举着块旧油布挡雨，布边沾着片披风的布毛——是被坟边的荆棘勾的，他怕雨水打湿她鬓角，油布举得低低的，雨珠滚在他机械臂的关节处，像挂了串银铃。灵汐翻到披风的内衬，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是片烤干的艾叶，叶上刻着个极的\"婆\"字，是她去年用指甲划的，被体温焐得发亮，\"你藏艾叶是怕我忘事？\"
\"那年你总祭坟时想起阿婆做的艾叶饼。\"阿昭的机械臂指着披风后领的布缝，里面缠着根细藤，是去年的缠岁藤，藤上挂着半块暖石，石上的\"汐\"字被雨水浸得发黑，却被体温磨得发亮，\"藤条能吸水，艾叶裹在里面不发霉，你摸着就像阿婆还在身边。\"
（二）青团里的新痕：这糯香比蜜饯还灼心
日头爬到廊檐顶时，雨停了。灵汐发现披风的布纹里藏着点绿，凑近些看，是青团压出的浅印，像撒了把碎翡翠，\"这是...\"
\"你去年蒸了两笼青团，把蒸笼里的豆沙撒了半披风。\"阿昭的机械臂蘸零新揉的青团泥，往另一个补丁旁抹了个团，铁爪落得轻，泥晕开的边像片柳叶，\"你'洗不掉要扔'，我偷偷往水里加了艾草汁，洗了六遍，泥就成了浅绿的印子，你倒像新柳映的，比新布还添生气。\"
灵汐突然想起，有年清明她裹着披风在药圃种新苗，总觉得手心冷。阿昭拿去晒披风时，她看见他往布上撒零黄粉，当时以为是普通的草木灰，现在才知道，那是用炒过的糯米粉磨的，能润布，\"你总披风越淋越硬，其实我在里衬缝了层棉纸，纸上有你画的药锄，清明的风刮着布面软乎乎的，棉纸混着柳香，你种苗时，摸着能暖手心。\"
披风被廊下的风卷得鼓起，青团的绿印在阳光下亮得像块碧玉。灵汐伸手拍了拍布面，从口袋里掉出个东西：是张揉皱的纸钱，边角被雨水泡得发烂，上面有个墨点——是她去年在披风上写祭文，毛笔掉的。纸背面有行极浅的刻痕，是用玄铁尖划的：\"她裹着披风蹲在坟前，布摆垂在草里，沾着的青团屑引来了蚂蚁，像条会淌蜜的绿河，走在雨里没声音。\"
\"你怎么不早棉纸是你缝的？\"灵汐摸着里衬的棉纸，指尖触到个软东西：是团干艾草，是前年的陈艾，被布裹得好好的，草叶边缘有点焦——是她去年扫墓时，用艾草熏披风上的潮气燎的，\"你藏艾草不怕受潮？\"
\"你去年总祭坟时心里发寒。\"阿昭的机械臂从披风的破洞眼里掏出样东西：是片新抽的柳叶，沾着点雨水，是今早从河边折的，\"新柳叶的清香能定神，你等下种新苗时，揣在口袋里闻着舒坦。\"
（三）柳烟里的年轮：这布温比新雨还绵长
该给披风补新的衬里了。灵汐找来新织的麻布，刚要拆旧布，就被阿昭拦住。\"留着旧棉纸。\"他用机械臂心翼翼地挑开布缝，里面竟藏着颗圆滚滚的东西：是去年的青团核，被体温焐得发润，核上缠着段新柳，是今早折的，柳梢勾着半块暖石——正是刻着\"昭\"字的那块，石上的刻痕被青团香浸得像裹了层糖，\"柳丝能串住核，暖石焐着，核就不会发霉。\"
两人合力把披风搭在廊下的柳树枝上，像给新柳披了件旧衣裳。灵汐蘸着青团泥，往新补的麻布上画了只青团，团边刚好挨着去年的绿印。阿昭的机械臂也蘸零雨水，在旁边画了只铁爪，爪尖捏着段柳枝，枝上的\"汐\"字刻得比上次深些，正对着她画的团心。
风突然从河对岸吹过来，披风的布面贴在柳树干上，青团的绿和柳叶的青慢慢渗进树皮里。云雪兽叼来个新蒸的青团，往披风的口袋里塞，青团上沾着点柳芽，像给旧袋别了颗绿珠子。青鸾鸟衔来张新剪的纸钱，往披风的系带上挂，纸边被风吹得卷起来，像只白蝴蝶。
\"等柳枝长成大树，就把披风铺在它底下。\"灵汐拽了拽披风的系带，转身时被阿昭拉住。他摊开手心，是用新麻布和柳丝编的两只布包，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青团，\"一个装艾草，一个装红豆沙，挂在药圃的篱笆上，春风吹过时，香能漫满整个苗床。\"
暮色漫上来时，廊下的柳枝轻轻晃，披风的布面被雨雾润得发软，把柳叶的清、青团的糯、还有两饶呼吸，都往柳根里送。年轮又转了半圈，把旧披风的绿印、新画的青团、还有那对布包，都细细密密缠在了里面。灵汐裹着披风站在柳下，指尖摸到布缝里的暖石，石上的\"昭\"字被新雨映得发亮，像颗藏在布纹里的绿珠子，焐得人心头发软——比那年清明他悄悄往她披风里塞的热青团，还要暖，还要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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