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的声音里带着急惶,手里的养魂玉瓶晃得叮当响:“师父!庭律条写得明明白白,仙凡殊途,不得妄改人间因果!您忘了三百年前,赤脚大仙只因给凡间旱灾多降了半寸雨,就被罚面壁百年?”
明月赶紧接话,指尖绞着道袍下摆:“可不是么!那黑风老妖的余孽本就是人间劫数,阿娅姑娘的伤、琪亚娜姑娘的胎气,都是她们命格里该有的坎坷。咱们若是插手,万一乱晾循环……”他没下去,却瞥见水镜里也平正跪在泥地里,用嘴撕开草药嚼烂了往阿娅伤口上敷,少年的牙床都染成了青黑色。
老君停下脚步,丹袍在云阶上铺开一角,像块沉淀了千年的琥珀。他回头时,拂尘上的银丝正缠着几缕紫雾,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律条?”他指了指水镜,“你们看这少年,肩上的血痂磨穿了三层,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没松过妹妹的担架;那怀身孕的姑娘,自己腕间还淌着血,手里的银针却稳得能穿绣花线。他们在跟命数死磕的时候,谁跟他们提过‘律条’?”
清风咬着唇:“可……可庭有规矩……”
“规矩是护着道,不是让神仙当睁眼瞎。”
老君指尖在水镜上一抹,镜中突然浮出二十年前的画面——青虚山道馆的老道长在山门前种下棵银杏,那时阿娅刚会走路,正踮着脚给树苗浇水,银铃似的笑声惊飞了满树雀儿。
“那老道长当年羽化前,曾在三清像前烧过三炷香,求的不是自己登仙,是‘愿山中草木护佑途经的苦人’。如今他道馆的香火还在飘,咱们这些受了供奉的,倒要看着他护过的孩子在山门外断气?”
明月的脸涨得通红,却仍梗着脖子:“可道自有定数!就像去年洛水泛滥,淹死了沿岸百户人家,您不也只让土地神悄悄加固了几处河堤?”
“那是因为他们的劫数里有生机。”
老君的拂尘突然指向镜角,那里雪狐正用舌头舔着阿娅垂落的指尖,像是在给她暖手,“你们看这灵狐,本是山神养在洞里的宝贝,今日却肯为个凡人踏碎了脚掌。它不懂什么道定数,只知道‘见死不救,心不安’。你们修了千年道,反倒不如一只狐狸通透?”
他转身时,云靴踩碎了阶上的冰晶,发出细碎的脆响:“赤脚大仙是违了规,可他救的是数十万嗷嗷待哺的婴孩;今日咱们要做的,不是改命,是给这几个拼尽全力活着的人,多喘口气的机会。”
老君抬手往水镜里一探,指尖穿过镜面时带起串金芒,正落在琪亚娜腹处。
那道黑气像是被烫着似的缩成一团,镜中姑娘突然松了口气,下意识抚了抚腹,眼底的灰败淡了几分。
“看到了?”他收回手,掌心还留着淡淡的暖意,“我没动她的命数,只是暂时压住那黑气,让她能撑到青虚山。至于阿娅的伤……”他掂拎手里的紫金丹,“丹药能治皮肉,能不能熬过后面的坎,还得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
清风捧着玉瓶的手慢慢稳了,却又想起一事:“可玉帝若是怪罪……”
“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老君的声音突然沉了沉,丹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当年我在兜率宫炼九转丹,本为救度三界生灵,不是为了看着生灵涂炭却袖手旁观。你们记着,修道修的是心,不是冷冰冰的律条。”
他望向水镜里那串越来越淡的梅花印——雪狐的血快流尽了,却还在往前挪,像团不肯熄灭的雪火。
“再了,”老君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咱们是去‘问道’,又不是去显神通。青虚山道馆里供着三清像,我这做长辈的,去看看后辈道长如何修行,总不算违律吧?”
清风还想什么,却见水镜里也平突然脚下一滑,抱着阿娅滚下几级石阶。少年顾不上自己额头的血,先去摸妹妹的鼻息,摸到微弱的气流时,他瘫坐在地上,背对着同伴,肩膀抖得像片狂风里的叶子。
那一刻,清风突然把养魂玉瓶往怀里一揣,抬头道:“师父,弟子错了。”
明月也赶紧跟上,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弟子也错了。要是……要是真能让他们多喘口气,就算玉帝怪罪,弟子愿陪师父一起受罚!”
老君没话,只是抬手拍了拍两个童儿的头。拂尘扫过云阶时,带起的风里突然多了丝银杏香——像是青虚山道馆门前那棵老树,在远远地应和。
水镜里,雪狐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云端,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它像是知道,有什么东西正穿过紫雾,朝着这人间苦难处,轻轻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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