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按住清风举着铜锣的手,指尖在微凉的铜面上轻轻一按:“算了,别请哪吒了。”他望着光网外飘游的云絮,声音慢慢沉下来,“师父设这锁灵阵,本就是不想咱们掺和。真把哪吒叫来,破了阵又如何?难不成追去青虚山,再被师父施法扔回来?”
清风捏着铜锣的指节松了松,铜面上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痒。
他想起去年跟着师父去瑶池赴宴,自己偷偷摘了朵并蒂莲想送给山下认识的狐仙,结果刚出南门,就被股无形的力道推了回去——那时师父背对着他整理丹袍,只淡淡了句“凡心未净,就老实待着”,语气里却没半分火气。此刻掌心的铜锣泛着冷光,倒像是面镜子,照出他眼底的急惶。
“可……可师父一个人……”清风的声音低了下去,目光落在案上的水镜上。镜中也平正背着阿娅往青虚山道馆爬,石阶上的青苔被血渍染成暗绿,少年每向上挪一步,膝盖都要在石面上磕出闷响。阿娅的头歪在他肩上,发丝粘在苍白的脸颊上,偶尔从喉咙里溢出的气音,轻得像根快断的蛛丝。
“师父心里有数。”
明月拉着他往丹房走,光网像道无形的墙,推着他们往殿内去。经过丹炉时,他伸手摸了摸炉壁,温热的触感从指尖漫上来,带着熟悉的硫磺与朱砂气,“你忘了?当年他炼九转还丹,火候差一丝就要炸炉,兵将都劝他弃了,他愣是守在丹炉前七七夜。最后丹成时,整个人都被烟火熏成了黑炭,道袍上全是火星烧出的洞,不也没叫一声苦?”
清风被他拽着,脚下的云砖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兜率宫的丹香越来越浓,炉鼎转动的嗡鸣像支低沉的曲子,把心里的焦灼慢慢抚平了些。他瞥到墙角堆着的丹柴,是去年亲手从终南山砍来的梧桐木,此刻正泛着温润的光泽,倒像是在劝他安分些。
“再了,”明月突然笑了,伸手去够炉边的蒲扇,扇柄上缠着的蓝布条还是他去年绣的,歪歪扭扭的云纹此刻看着竟顺眼了些,“师父让咱们盯着丹炉,总不能真误了时辰。那九转还丹可是要送瑶池的,王母娘娘的寿宴就等着用它镇场子,要是炼砸了,别帮人间的忙,咱们仨怕是都要去灵霄殿外站到明年开春。”
清风看着他拿起蒲扇,有模有样地学着师父的样子给丹炉扇风,扇叶带起的风里混着硫磺和朱砂的气息,竟和师父平时在时没什么两样。他突然觉得,这锁灵阵困住的或许不只是脚步,还有那份没处安放的担心——师父要的,大概就是他们像往常一样守着玉虚宫,守着这份安稳。就像时候在镇元子门下,师娘总“守好自己的院子,就是帮家里最大的忙”。
“也是。”清风找了个蒲团坐下,从袖袋里摸出块帕子,那是去年琪亚娜在人间给他绣的,边角还留着淡淡的草药香。他细细擦拭起案上的水镜,镜面的玄冰被擦得愈发通透,连映出的云纹都清晰了几分,“等师父回来,看到丹炉好好的,水镜也擦得亮堂,肯定高兴。不定还会赏咱们半颗新炼的还丹呢。”
镜面里,青虚山的云气正慢慢散开,露出道馆檐角那枚生锈的铜铃。不知是不是错觉,铃舌轻轻晃了晃,像是有风吹过。他想起阿娅时候在道馆前追蝴蝶,铜铃被她拽得叮当作响,老道长坐在门槛上笑,“这丫头,比庙里的铜铃还热闹”。
明月扇着蒲扇,突然哼起段不成调的曲子——那是师父炼丹时总哼的调子,慢悠悠的,带着点看透世事的淡然。调子穿过丹香,撞在殿梁的云纹上,又轻轻落下来,像片被风吹动的银杏叶。清风听着听着,也跟着轻轻打起了拍子,指尖在蒲团上敲出细碎的声响,倒像是在给人间的脚步打节拍。
锁灵阵的金光还在周围流转,却不再显得那么冰冷。玉虚宫的云气缠缠绕绕,裹着丹香,裹着两个童儿的呼吸,像个安稳的茧。丹炉里的药草渐渐熬出琥珀色的汁液,顺着管道滴进玉碗里,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和水镜里少年爬石阶的喘息声,竟隐隐合在了一处。
他们都知道,师父这一去,定要搅动人世的风雨。但只要兜率宫的丹炉还在转,水镜里的人间还在演,等师父回来时,总有盏灯亮着,一炉香燃着,连阶上的青苔都记得他的脚步——就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清风擦完最后一遍水镜,突然发现镜中雪狐的伤口结了层薄痂,正蹲在道馆门前的银杏树下,对着云端摇尾巴。他戳了戳镜面,轻声道:“你,师父会不会给它也留半颗丹药?”
明月扇着扇笑了:“不定啊,还会给它起个名字呢。”
丹炉的嗡鸣里,光网的符文轻轻闪烁,像谁在上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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