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太监:皇上大喜,琪亚娜贵妃怀孕了
夜露已经重了。
朱祁钰把奏折推到案边时,烛火在宣纸上晃了晃,将他眼下的青影拓得更深。殿外传来梆子声,三更了。太监李德全轻手轻脚地沏了杯新茶,茶汤在白瓷盏里转着圈,热气氤氲了他半个脸:“万岁爷,汪娘娘那边遣人来问了两回,要不要传宵夜?”
朱祁钰捏了捏眉心,指腹蹭过奏折上朱砂批阅的痕迹。
白日里刚调派完三路兵马——西路去陇西查屯田,东路守山海关,北路则是他亲自点的,让羽林卫副统领带着人,往京畿外围的各州府细细排查。旨意发出去时,他特意在末尾添了句:“遇琪姓女子及随行数人,不论身份,速报。”
那时李德全捧着圣旨退下,眼里的惊讶藏不住。谁都知道,那位半年前突然失踪的琪亚娜贵妃,早被宫里默认成了忌讳。可万岁爷心里的秤,从来就没偏过。
“不必了。”朱祁钰起身时,龙袍的盘扣蹭过案角,发出细碎的响,“去坤宁宫。”
他走得不快,廊下的宫灯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地砖缝里渗着夜露,踩上去凉丝丝的。汪皇后性子温婉,这半年来替他打理着后宫,从不多问前朝事,更不提琪亚娜的名字。有时他坐在坤宁宫的窗边,看她摆弄那盆从北境移栽来的沙棘,会忽然想起琪亚娜总爱用沙棘果泡水,酸得龇牙咧嘴,却偏比宫里的蜜水好喝。
“万岁爷?”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带着点慌乱的喘息。朱祁钰停住脚,回头时,见是个太监,正捧着个描金的帖子,跑得帽翅都歪了。不是李德全身边的人,倒像是羽林卫那边当差的。
他的心猛地沉了沉。白日里派出去的兵,这会子有消息了?
太监跑到跟前,膝盖一软就想跪,被朱祁钰抬手止住了。“。”他的声音比夜风还凉,指尖却在袖管里攥紧了。
太监喘着气,把帖子往上递,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回、回万岁爷……北路羽林卫……在保定府涞水县,探到了……探到了琪贵妃的消息!”
朱祁钰的指尖刚碰到帖子,就顿住了。涞水县,他记得那地方,在长城以南二百里,属京畿腹地,虽比不得京城繁华,却也算安稳。她竟藏在这么近的地方?
“人呢?”他问,喉结动了动。
“人……人在涞水县下属的一个村子里,叫青柴沟。”太监的头埋得更低,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羽林卫的人不敢惊动,只远远看着。……贵妃身边有个中年妇人,还有个年轻后生,像是……像是亲人。”
阿依娜和也平?朱祁钰的眉峰蹙起来。去年冬,琪亚娜要回瓦剌探亲,带的就是这两人。原来他们一直在一起,竟没走远。
他松了口气,刚要迈步,却见太监还直挺挺地跪着,嘴唇哆嗦着,像是还有话没。
“还有事?”
太监猛地抬头,脸色白得像纸,又飞快地低下头,声音贴着地面飘过来:“万、万岁爷……大喜啊!”
“大喜?”朱祁钰皱紧了眉,“什么喜?”
“羽林卫的人……从村里的老大夫那儿打听到,”太监的声音突然拔高,又慌忙压低,“琪、琪贵妃她……怀身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朱祁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下,眼前的宫灯晃了晃,连廊下的风声都听不见了。
怀孕了?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御花园的暖房里。她穿着件月白色的夹袄,手里拿着剪刀,正给那盆沙棘修枝。阳光落在她发顶上,绒毛看得清清楚楚。他从身后抱住她,问她想不想要个孩子。她当时笑着躲开,他当皇上的,心思总这么不正经。
原来那时,她已经有了。
“万岁爷?”太监见他半没动静,怯怯地唤了声。
朱祁钰回过神,指尖在帖子上掐出个印子:“她……还好吗?”
这话问得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抖。
太监的头埋得更深了,声音里带着哭腔:“不、不好。羽林卫的人……贵妃身子不适,请帘地的老大夫看,是……是胎气不正,像是……像是宫外的那种‘宫外辕,凶险得很。这阵子一直在村里休养,那妇人跟后生,寸步不离地守着。”
宫外裕
这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朱祁钰的心里。他时候在太医院听老院判过,这种病,在宫里几乎就是不治的。女子怀了身孕,胎却没长在该长的地方,拖得久了,母子都难活。
他忽然想起琪亚娜怕疼。时候她在北境骑马摔了腿,换药时疼得眼泪直掉,却咬着牙不肯哭出声。现在她一个人在京郊的村子里,忍着那样的疼,身边没有太医院的御医,没有宫里的药材,只有阿依娜和也平……
“备马。”朱祁钰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深秋的霜。
“万岁爷!”李德全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上前拦住,“夜深了,涞水县虽不算太远,可也要走五六个时辰,您万金之躯,怎么能……”
“备马!”朱祁钰的声音陡然拔高,龙袍的袖子扫过廊柱,带起一阵风,“传朕旨意,调太医院院判,带上最好的药材,立刻随朕出发!再让北路羽林卫原地待命,不许惊动青柴沟的人,谁敢走漏半点风声,朕诛他九族!”
李德全不敢再劝,磕了个头就往内务府跑,袍角扫过地面的露水,溅起细碎的水花。
太监还跪在地上,手里的帖子被冷汗浸得发皱。朱祁钰看了他一眼,接过帖子转身就走。脚步快得不像个刚处理完一政务的帝王,倒像个急着要去寻什么珍宝的少年。
廊下的宫灯还在晃,将他的影子投在青砖上,忽明忽暗。风从远处吹过来,带着宫里桂花树的甜香,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三个月了。
他的孩子,已经在她肚子里待了三个月。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让她一个人在这么近的地方藏着,挨着疼,担着惊。
朱祁钰的指尖攥得发白,指节在袖管里响。他想起琪亚娜曾,京郊的星空比宫里开阔。今晚的月亮很圆,不知道涞水县的青柴沟里,她会不会正躺在炕上,看着窗外的星星,盼着谁能去接她。
“驾!”
片刻后,宫门外传来马蹄声,一声比一声急,像要踏碎这沉沉的夜色。
李德全站在宫门口,看着那队快马消失在街角,手里还攥着汪皇后让人送来的披风。夜风掀起他的袍角,他叹了口气,对着身后的太监道:“去告诉汪娘娘,万岁爷……有急事先走了。”
坤宁宫里,汪皇后正坐在窗边纳鞋底。烛火落在她鬓角的银饰上,闪着柔和的光。听见太监回话,她手里的针顿了顿,针尖在灯上烤了烤,又继续往下扎。
“知道了。”她轻声,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让御膳房把煨着的燕窝收着,等万岁爷回来,不定用得上。”
窗外的风更紧了,吹得窗棂“吱呀”作响。她抬头看向西南,那里的夜色虽深,却藏着近处的烟火气。
而几百里外的青柴沟,琪亚娜正躺在炕上,翻了个身。阿依娜坐在炕边,正用布巾给她擦额头的汗。灶房里的药味飘过来,混着窗外的草木气,很安心。
“阿姐,”琪亚娜的声音有点哑,“也平呢?”
“在院子里守着。”阿依娜替她掖了掖被角,“是怕夜里有野狗。”
琪亚娜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那里还很平,却藏着个生命。也平白编了个摇篮,竹篾削得光溜溜的,就是丑零。隔壁村的苏和来看过,脸红红的,帮着缠了圈彩绳。
“等孩子生下来,”琪亚娜轻声,“咱们就去山里住,那里更清静。”
阿依娜没话,只把布巾重新浸了浸凉水。月光从窗纸透进来,在地上洒了片银白,安静得能听见灶房里药罐偶尔发出的轻响。
她不知道,几百里外,有个人正快马加鞭地赶过来,带着满车的药材,和一颗急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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