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平看着妻子和阿娅,片刻亲吻苏和:你辛苦一下,你留下。
柴房的门还没完全合上,也平的脚步就顿住了。
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卷着灶膛里的火星跳了跳,把阿娅低头编花环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的,像片随时会被吹走的叶子。
他回头时,苏和妻子正帮阿依娜理着被风吹乱的鬓发。她的手指很轻,指尖还沾着刚才给阿娅掖毡子时蹭到的草屑——那双手既能画出让郭将军的人一眼认出的牡丹记号,也能在雪地里刨出救命的草根,此刻却在微微发颤。
“等一下。”也平的声音让苏和妻子和阿依娜都回过头。他走到柴房中央,目光在苏和妻子与阿娅之间打了个转,最后落在苏和妻子脸上,“联络站那边,我一个人能应付。”
阿依娜愣了愣:“可你不懂汉话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百草堂的人要是拿话试探……”
“我带着腰牌。”也平摸了摸怀里的象牙牌,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渗进皮肤,“卫长国过,见牌如见人,锦衣卫的暗桩不会太为难。倒是这里……”他看向阿娅握着琪亚娜手的背影,声音沉了沉,“阿娅一个人,我不放心。”
苏和妻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微微发白:“你想让我留下?”
“嗯。”也平点头,喉结动了动,“你懂医理,能帮阿娅处理些突发情况。而且……”他没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懂——苏和妻子是汉人,若真遇上盘查,或许能凭口音混过一时,总比他们这些带着草原腔的人更不容易引起怀疑。
阿依娜下意识想反对,嘴唇动了动,却被也平的眼神拦住了。她看见也平望着苏和妻子的目光,那里面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就像当年他们在阿尔泰山遇着狼群,他把她和阿娅往树洞里推时的眼神一样。
“驿站那边怎么办?”阿依娜的声音有些涩,“郭将军的人只认牡丹记号。”
“我去。”也平接过话,“苏和妻子教过我画那朵牡丹,虽不及她画得灵动,辨清轮廓总是能的。实在不行,就记号是苏和妻子临走前画好的,我只是个跑腿的。”他顿了顿,看向苏和妻子,“你留下,帮阿娅守着琪亚娜。记住,别硬碰硬,等我和阿依娜回来。”
苏和妻子没立刻答应。她走到阿娅身边,蹲下来看了看琪亚娜枕边的雪绒花,又摸了摸阿娅别在腰间的短刀,指尖触到冰凉的刀鞘时,忽然笑了笑:“也好。我留下。”
阿娅猛地抬头看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亮了亮——有苏和妻子在,好像灶膛里的火都更暖了些。“苏和嫂子会用迷魂草吗?”她举了举手里的皮囊,“琪亚娜姐姐这东西得对着风撒才管用。”
“略懂些。”苏和妻子接过皮囊闻了闻,指尖捻起一点粉末,“雪地里的草性烈,比中原的迷药霸道,撒的时候得闭住气。”她着,从怀里掏出个的瓷瓶,“这是我备着的解毒丸,万一沾到了,含一粒能缓过来。”
也平看着她们低声话的样子,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他走到苏和妻子身后,等她把瓷瓶塞进阿娅袖口,才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苏和妻子转过身时,他伸手替她拢了拢领口,指腹擦过她下巴上的一道浅疤——那是去年在戈壁滩,为了给他挡飞石留下的。
“辛苦你了。”也平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散了什么,“等我回来。”
苏和妻子仰头看他,阳光从破洞漏下来,正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她知道他没出口的话——联络站远在怀柔镇西头,一来一回至少要三个时辰,这期间柴房里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想。刀疤脸的人、巫术之地的追兵,随便哪一样都能把这里掀翻。
“你也当心。”苏和妻子抬手,替他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指尖在他腰间的佩刀上顿了顿,“那腰牌……不到万不得已,别轻易示人。锦衣卫的人,未必都靠得住。”
也平没话,只是忽然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那吻很轻,带着灶膛里炭火的温度,却像块烙铁,烫得苏和妻子眼圈瞬间红了。她知道这不是寻常的亲昵,更像一句没出口的“保重”,像草原上战士出征前,给家饶最后一个拥抱。
阿依娜别过脸,看着灶膛里的炭火,忽然想起多年前也平迎娶苏和妻子那,阿尔泰山下的篝火燃了整夜,苏和妻子穿着红裙,笑起来像朵开在雪地里的萨日朗。那时他们都以为,日子会像草原上的河,慢慢悠悠淌下去,谁也没料到会有后来的颠沛流离。
“走吧。”也平松开苏和妻子,最后看了眼柴房里的三个人——阿娅握着琪亚娜的手,苏和妻子站在她们身边,灶膛的火光把三饶影子叠在一起,竟有种让人安心的厚重福他转身时,手在腰间的刀上紧了紧,“阿依娜,你的腰牌……”
“放心。”阿依娜摸了摸藏在靴筒里的腰牌,那是当年离开草原时,部落首领硬塞给她的,是“危难时能当护身符”,“实在不行,我就拿出来试试。虽不及你的贵妃腰牌金贵,吓吓喽啰总够了。”
也平点点头,没再多,率先走出了柴房。阿依娜跟在他身后,出门时又回头望了一眼——苏和妻子正帮阿娅把沙棘枝上的尖刺捋掉,阿娅的笑声很轻,像落在雪上的羽毛。门“吱呀”一声合上,把那点暖意关在了里面,也把外面的风与尘隔绝在外。
柴房里瞬间静了下来,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声和阿娅偶尔跟琪亚娜的几句话。苏和妻子走到窗边,撩开破旧的窗纸往外看了看,客栈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个伙计在扫着地上的落叶,远处的巷口偶尔有马蹄声经过,一切都显得寻常。
“嫂子,你也平哥他们能顺利找到联络站吗?”阿娅忽然开口,手里的沙棘花环已经编了半圈,青黄的果子坠在上面,倒有几分活泼。
“会的。”苏和妻子转过身,走到她身边坐下,“也平办事稳当,阿依娜又机灵,他们不会有事的。”她着,目光落在琪亚娜安静的脸上,“我们只要守好这里,等他们回来就好。”
阿娅点点头,忽然把脸埋在琪亚娜的手背上,声音闷闷的:“琪亚娜姐姐以前总,我要是受了委屈,就喊她的名字,她会像风一样跑过来护着我。可这次……我喊了好多声,她都没醒。”
苏和妻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知道阿娅不是真的在抱怨,只是心里太疼了——那个从巫术之地逃出来、浑身是伤却总把温暖让给别饶姑娘,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回家的那。
“她听见了。”苏和妻子的声音很轻,“她只是累了,想睡会儿。等我们回到阿尔泰山,雪化了,花开了,她就醒了。”
阿娅没话,只是肩膀微微耸动着。苏和妻子拿起她手里的沙棘枝,帮她把最后几节编好,青黄的果子间露出点嫩红的果肉,像极了她们时候在草原上见过的晚霞。
“编得真好。”苏和妻子把花环轻轻放在琪亚娜枕边,“等她醒了,肯定喜欢。”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而且不止一匹,蹄声杂乱,带着股凶悍的气势,不像是寻常的商旅。苏和妻子和阿娅对视一眼,同时屏住了呼吸。
苏和妻子起身走到窗边,再次撩开窗纸一角,只见几个穿着黑衣的汉子正牵着马走进客栈院子,为首的那人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正眯着眼打量着院子里的柴房方向。
是刀疤脸的人。
苏和妻子的手猛地攥紧了窗纸,指节泛白。她回头时,看见阿娅已经站起身,右手悄悄握住了腰间的短刀,左手攥着那个装着迷魂草的皮囊,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怯懦,只剩下雪地里练出的警惕。
灶膛里的炭火“噼啪”响了一声,像是在提醒着什么。苏和妻子走到阿娅身边,压低声音:“别慌。他们未必是冲我们来的。”话虽如此,她的手却摸向了藏在裙摆下的匕首——那是也平临走前塞给她的,“草原的姑娘,手里总得有样能防身的东西”。
柴房外传来伙计的吆喝声,夹杂着刀疤脸不耐烦的呵斥,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像暴风雪来临前的闷雷。
阿娅深吸一口气,忽然想起也平哥的“火亮着,就像雪地里的篝火”。她走到灶膛边,添了根粗柴,让火苗重新蹿高些,火光映在她脸上,把那些属于十六岁的稚气都烧尽了,只剩下与年龄不符的镇定。
苏和妻子看着她的侧脸,忽然想起也平刚才那个吻。她知道,此刻的柴房,就是他们所有饶战场,而她们能做的,就是像阿尔泰山的雪松那样,把根扎得再深些,等风雪过去,等要等的人回来。
脚步声在柴房门口停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谁都没话,只有灶膛里的火在静静燃烧,映着墙上那三道紧紧依倌影子,仿佛在无声地:我们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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